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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名标铜柱归来日
阎王归心似箭。
北面之事,交给楼主便成,法宝被毁,再花些时间与钱财,大不了舍了老脸薄面,再求购便是,但若??
离泽千里,大漠在眼前,他掏出储物袋,捞了捞,愣神。
橙黄之丹,剩最后一颗了。
嚼丹补气,这等实用之物,回头也得再多备些,哪怕买贵了,也无妨。
陈先生曾言,困兽之斗,要提防临死反扑,阁主若殒在巫山,那么阁中死士,发狂报复,怕是任一座分坊??不,就连总坊,应当也是两败俱伤之境。
此事官府乐见,正道不理,邪门甚至还会落井下石。
炼气填补消耗后,再渡黄沙大漠,这回飞纵时,没遇到沙尘暴风,甚幸。
徐徐落沙地,齐境草原树林已在眼前,阎王掏出鱼丸,佯装补气丹,大口咀嚼吞咽,眯眼盘坐,边聚气凝炼,边留意周身动静。
戌时,月明星稀,阎王缓缓起身,有些诧异,竟无埋伏刺杀,行,那便再飞纵千里。
入大齐边关,离临淄叁千里路,他仍得再补气一回,否则诸身灵液空荡,太过险恶,只是补气丹没了,灵气入不敷出,加上他来回奔波,心神动荡,本来金光饱满之丹,此刻已是蒙尘黯淡。
此事过后,得闭关调养半年。阎王心想。
飞跃落地,阎王昂首四顾,边郡荒镇,空屋残垣,鬼影幢幢,他再掏鱼丸,佯装一二,看似闭眼,实则警惕周遭。
“唰!”
“哈!果然不出所料!”阎王大笑,弯刀残光划圈,四位甲士根本不及近身,便头颅冲天。
阎王看四具无头刺客之身,挺立片刻便仰后躺倒,不屑道:“你们离甲六远得很。”
再次盘坐聚气,依然留心警惕周遭。
亥时,夜深人静。
起身,正要踩地飞跃之际,远方缓缓来人,阎王眯眼。
一位青俊身着墨衫,大步流星,提着竹篮赶来。
待两人近得能瞧见彼面时,来者停步,躬身拱手道:“敢请,坊主留命于此。”
阎王鼻孔喷气,只觉荒唐:“嘿嘿嘿??哈哈哈哈??筑基小仙也敢大放厥词?”
“不才确实为解忧阁小仙,主掌庙算卜卦,代号??乙两。”
阎王瞪眼,灵气狂放,恣意大笑:“仙途有路你不走!”
语毕举拳前冲。迅雷不及掩耳。
乙两掀开竹篮。举陈先生人头。
阎王愣了愣。
错开双拳。收劲。
怎能揍毁先生遗骸?
但冲势已不及收敛,其势撞飞乙两,乙两顿时晕了过去,手上头颅抛空飞转,阎王急煞止身,反回欲接。
剑光闪。
坊主接下了头颅,也接下了那剑。
他缓缓跪地,轻轻将头放在地上,低声道:“误了你啊??”
在他身后的阁主,想将冬阴剑从坊主身上抽出,却发现坊主运劲绞住,难以抽离,所幸撤手,疾步后退。
坊主回首,看着月光下的阁主:“吴虑。”
阁主颔首,看着跪地上的坊主:“王添财。”
“剑不该穿心。”坊主摇头:“甲六都知要刺我下腹,毁金丹,你是老糊涂了?”
阁主嘿嘿一笑:“要不是你在最后一刻扭身,不然确实已经穿破金丹。”
坊主看着穿胸剑,移转跪姿,面向吴虑:“其实??这是你最能杀死我的一次,来,取剑,再刺一次腹丹。”
阁主看着王添财,纵使跪着,仍壮硕如熊,一脸淡然,扯开衣衫,袒胸露腹,双目清明,似有死志。
或许,来回千里飞渡,他真已灯枯油尽。
踏前一步。
“不!”远方乙两清醒后,挣扎爬起,看着阁主犹豫上前,大喝:“一击就走,阁主,此局已胜了!快走!”
“聒噪。”坊主轻笑:“你走后,无非是龟在阁里,终日等我渡劫失败的消息,但??这是你想要的吗?”
阁主又上前一步。
“说好的,阁主,该走了!”乙两起身,欲前扑阻拦,忽地自他身后,一纸符箓凭空燃烬,窜出一人。
“坊主!”从符中遁袭来士,竟是琉璃小仙。
琉璃显是匆忙赶来,仍未更衣,仅着内衫,赤手空拳纵身飞扑,撞上乙两。
坊主看也不看一旁擒打翻滚的俩小仙,只是盯着吴虑的双眼,轻声问:“你的道呢?”
阁主闻言,身形一顿,随即张目鼓劲,气势爆涨如虹,拔足奔冲,双掌前推。
“不??”乙两嘶吼。
“来得好!”
坊主站起,用尽丹田府穴最后剩馀灵液,逼出插胸的冬阴剑,再气引剑翻,指剑刺向坊主。
“听清了,我的道??”
坊主左掌拍飞迎来的冬阴剑,剑瞬弹,闪刺一旁石垣,而他的冲势,更无因弹剑而稍减半分,反而更甚,以右掌化刀直突。
“凡夫无需畏天仙,金丹以下皆可杀!”
掌穿。
刺入坊主之腹时,坊主运气禁锢吴虑,双刀自他身后突兀交错袭来,吴虑见闪避不及,举左掌挡刀。
右刀遭掌拦,停。
左刀,直没入脖。
“嘿嘿嘿??狗屁的道,吴老头。”坊主咳血,对着近在眼前的宿敌,喘气:“金丹以上,你道得了吗?”
吴虑,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虎目,惨笑:“老祖哪会理红尘??”
“??道此,刚好。”阁主气绝。
“阁主!!!”乙两哀嚎。
琉璃趁势引符欲杀乙两,但更多甲士纷纷从残屋后方现身,挥剑挡符,不仅甲士,坊内门客也纷纷赶至,有得快步奔来,有得燃符现身。
没管这荒镇里两方人马乱战一团,坊主松开腹部筋肉,阁主的右掌顿时离身,掌出,顿时腹血如泉,推一把这个斗了几百年的宿敌,让吴虑尸身抛飞。
王添财转身,再度跪下,面色惨淡。
云雾遮月,星烁暗光,王添财看着陈先生的双眼,良久。
良久,才开口间聊。
“你曾考了十回的国举,没上榜,让我耻笑了好久,好久。”
他记得那是中秋夜,枫林满园,别人赏月,他们却笑闹不绝。
“你说,国举之难,难过修仙。”王添财看着陈先生:“我不信,于是你花了十年炼气入门。”
十年啊,真是有够久的,若不是我砸锅卖铁,求了无数仙丹妙药,助你炼气,你怎能踏入仙门,因此我还是屡屡笑你,但确实,确实比你考国举还快。
“后来我说,修仙易,治国难。”
“你说,谬矣,治国安邦实如反掌。”王添财微笑:“我不信,说你大言不惭,于是你又寒窗十年国举入榜,入朝为官,接着平步青云,官拜宰辅,那几年,大齐??国泰民安。”
当时我逢人便笑道,当朝宰辅陈青天是我兄弟,竟还有人不信!
“你说,咳咳??”王添财此时已咳不出血。
乙两在解忧阁之士掩护下撤退,连同吴虑尸身,也在好几位仙子拼命争夺中,负伤带走,聚宝坊门客半数继续追击,另一半则聚于坊主身后。
“你说,国举难于修仙,修仙难于治国,可这世上,却还有比国举更难之事。”
当时位极人臣的你,面色忧虑,白发已生几缕,我推酒,终不再笑你,本想劝你急流勇退,怎知一开口,却又是激你。
“我不信,说什么仙途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于是你在圣前脱帽辞官,客座敝坊,你说聚宝坊得先展店北楚,再扩东陆,如此方能牵动所有仙凡,而一旦??咳咳,一旦仙凡尽能居中调和,如此方能??”
“天下太平。”
王添财磕头,身后众人全跪。
“抱歉啊??是我,误了??你。”
众人起身,见坊主仍跪。
林先生上前查探。
才惊觉坊主已殁。
第三十六回 庭院春深听伯劳
大仙飞跃瞬渡千里,小仙漫步光阴得几旬。
待众人返回解忧阁,已是梅雨纷纷临清明。
“欸!”
“欸欸!”
常儿拍打潇月臂膀,见他仍不反应,于是开始动手摇晃。
“莫摇,快散架了。”
“哼!”常儿松手,环胸:“少来,你不是大仙之躯,铜头铁臂吗?”
“你当老祖跟坊主的拳头都是花拳绣腿啊?”
“情郎莫忧。”常儿挪臀,坐入潇月怀中,柔情道:“妾帮你缓缓。”
素手探入胸口揉按,嫩臀摇曳股间。
“你这样缓不了。”潇月叹息:“??是上回没怀上?”
“情郎果真聪慧。”常儿手按下腹,可怜兮兮:“要不,再接再厉?”
“伤没好,不宜云雨。”潇月摇头。
“哼!”常儿鼓嘴:“亏你还是金丹大仙!”
“我不动,但你能。”
常儿一愣,随即红晕爬满脸,粉拳不停敲打潇月胸膛:“坏死了、坏透了!如此羞人??”
“叩、叩、叩。”
常儿跳下潇月坐怀,昂首问:“谁啊?”
门外传来凌风探询之声:“几位小仙想请居士到主殿一晤。”
“喔?”常儿上前开门,与门外凌风颔首,凌风看了一眼仍在闭眼打坐的潇月,低声跟常儿交谈。
“乙两、丙五、丁叁、戊九,四位小仙,似乎想立个主事者。”
“那关??”
“似乎想拉拢居士。”
“喔??”常儿回头看了看潇月。
潇月睁眼起身,聚纳解忧阁灵气两月,堪堪修补诸身外伤,内理脏腑还得再调养个半年。
“走吧。”潇月离榻,举掌让凌风领路,常儿在潇月经过时,一把揽起他的右手,酥胸紧紧靠在臂上。
凌风无奈摇头,边走边说:“丙五欲推乙两上位,丁叁却看好戊九。”
“你呢?”
“我?”凌风愣了一下:“乙两吧??但他多智近妖,如掌权柄,怕是不好对付,但戊九脾气又挺臭的??”
“倒是。”潇月点头,拍了拍凌风后背:“挺胸。”
“是。”凌风挺起胸膛。
“莫被他们磨去了棱角,在我看来,你不比乙两差。”
“居士??”凌风有些讶异。
“哼。”常儿不满,晃动手臂:“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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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话!我呢!”
“明日是清明?”潇月抬头望天,飞檐细雨似毛绒。
“是。”凌风低头暗笑。
叁人间话至主殿,侍从引领进门,穿房过廊入厅,还是初访时的宴客厅,只是主位已空。
四位小仙起身拱礼,潇月摆手。
“请居士入座。”乙两黑衫白领,一脸肃穆。
“请入座。”叁位小仙齐声恭请。
厅内无桌椅,竹榻上摆置坐垫与矮案,众人纷纷入席,或跪坐或盘腿,潇月叁人坐于厅左一侧,四位小仙安于厅右一侧,正中最里端主位悬空。侍从自众人身后入厅,上茶端点,不过常儿倒挥退想伺候潇月的侍女,接过茶壶与糕点,亲自侍奉。
众人吃茶品茗,一时无话。
茶入唇喉,尾韵盈鼻。
“此为冬阴剑。”乙两放下茶杯,接过身后随从递上的木盒,朝着对面的潇月,跪地伏身,双手往前推送。
木盒推至中央,潇月揽气掀盖,隔空抓取木剑,握上手,随意挥舞,再收入袖。
“此为《日月轮转诀》。”戊九同样接过下属递来的锦盒,跪移上前,伏身前推。
锦盒推到木盒旁,潇月同样以气取书,翻开阅览,一目十行,点头,纳入乾坤袋。
丙五与丁叁对视一眼,继续喝茶。
乙两与戊九起身,退回各自木几。
萧月扫视对座一排小仙,神色各异。
“我听闻??”潇月一开口,众人聚目:“阁主最后一击,竟与坊主同归于尽。”
“是的。”戊九回应。
“为何?”潇月歪头。
“何为何?”戊九困惑。
“计已成,为何多此一举,反送断仙途。”
“好让居士知晓。”乙两沉声:“阁主败于,贪。”
“何解?”
“应当是推敲坊主来回奔波,金甲已毁,心镜已破,加上一击得手,坊主到了山穷水尽之途,才想拼搏一回。”
“丙五怎说?”潇月侧头。
“啊?我?”丙五一脸诧异,见众人等自己回话,才犹豫道:“大致就是赌一把,结果输了吧。”
“丁叁?”
“在下认为,阁主是想替咱等留个坦途。”平日温和待人,笑容可掬的丁叁,此时却扁嘴哀容,眼盈水雾。
“戊九。”潇月最后望向右侧最末之人。
戊九叹了口气,闭眼:“为了证道。”
“喔?”
“阁主的道,世人只知,金丹以下皆可杀,却不晓,前一句凡夫无需畏天仙,才是本意。”
“嗯。”潇月点头,追问:“那你的道,又是什么?”
“我的道?”戊九瞪眼,一时无法作答。
“乙两,你知晓甲六的道吗?”
“刺一人,活天下人。”乙两缓缓回应。
“道将安在?”潇月看相空荡的主位。
“我,在。”乙两站起身,走至厅中,先对潇月拱手,再对诸子躬身:“愿承阁主之道。”
“喔?”潇月盘坐,仰头看他:“这就是你的道?”
“是。”乙两坚定回应。
“你的道,承阁主,传其念。此道??”潇月挑眉:“你接得下吗?”
乙两本想一口应下,但他正要开口时,看到潇月审视的目光,皱眉,再看空荡的主位,竟觉重压落肩,汗出如浆,想起自身状况,叹口气,莫说金丹,单论金丹以下,岂都是那么好杀的?
“我的道。”戊九同样站起身,走到乙两旁,相形于乙两俊秀如松的身形,戊九则矮瘦几分,却见他当众解下面罩,露出本来面容:“解天下之忧,并非只能以杀止杀,商贸、利器、谍报云云,皆能解忧。”
潇月看着戊九的脸庞,若有所思:“所以?”
戊九深吸口气,环视众人等待的目光,突然有些颤抖,有些忐忑,但回首看到空荡的主位,猛然握紧双拳,大力吐息,喝道:
“仙凡之隔如鸿沟,解忧无门我做桥!”
一语落,众人惊。
天地无声,毛雨斜洒。
片刻,丁叁起身拱手:“愿随戊九之道。”
丙五点头,大手拍榻撑起身,同样躬身:“愿搭戊九之桥。”
乙两微喘,众人定身望他,潇月好奇审视,凌风透露期盼,常儿则是叉戳果瓣,递到潇月嘴边,见他不理,只是出神,气恼的自己一口吞下。
满厅顿时只剩乙两越来越重的喘息,以及常儿赌气大声咬嚼果肉之音。
“少时,家乡遇兽潮,十不存一。”乙两苦涩开口:“阁主如天神下凡,活万里苍生,邻里称他活神仙。阁主并非挡了兽潮就翩然离去,而是组织乡里,传授武道技艺,军法韬略,五人一伍,百人一旅,领乡民接连挡了接续叁次兽潮。”
乙两顿了顿,才又开口:“武道之路,出了一位刀法天才,不过而立之年,便创了天刀门,也就是后来盛名无二的缺一刀。军法之门,建成了大楚边军,军号‘铁墙’,最盛之时,拥军十万之众。”
深深叹口气:“组织之途,见我年幼贪玩,便将我带在身旁,把手教导,悉心栽培,从管乡里后勤,到理村镇民务,再从组队抗兽,到亲掌万人敌。阁主见边境渐安,离去前,问我是否愿意助他扫清天下,还众民朗朗乾坤,我当然是二话不说,就跟了他离乡??”
“尔后之事,尔等皆知。”乙两抬头,看着戊九:“??你不过半百,便已筑基,不论甲六,是我等天资最佳之人,亦是最能结丹之徒,在你踏入叁门之前??
“我,可护你之桥,但,待你结丹之后??”
戊九颔首领悟,双手抱拳,立誓:“在下吴忧,以天道为证,众人为凭,进叁门前,为天下苍生搭桥,丹成大仙后,承阁主之志,传阁主之道,让凡夫无需畏天仙!”
潇月颔首抚掌。
凌风听闻戊九之名,观其身形与脸庞,竟才恍然。再观其馀诸子,亦是一脸讶异,唯有乙两无动于衷,想来早已知晓。
“恭请阁主上位。”众人齐拜。
戊九,不,吴忧,走向主位,缓缓入座,而后也让众人回席,再让侍从添茶。
而吴忧亲掌解忧阁后,首务便是转头,诚恳对潇月拜求。
“请居士助我。”
“先说何事。”
“救缺一刀。”
第三十七回 人乞祭余骄妾妇
“听闻你在南齐有美人相伴,一肥一瘦,好不快活。”
“道听涂说。”
“是吗?”常儿双手环胸,一脸狐疑。
“当然。”
“那绿蝶彩竹,又是怎么回事?”
“绿竹、彩蝶。”
“还狡辩!”常儿挥拳,又拍又打。
潇月一脸无奈。
左宫寝内传来阵阵嬉闹,房外侍女仆役见怪不怪,神色如常。
“竟没想到,那戊九竟是阁主之子。”常儿趴在潇月背上,双手环抱。
潇月坐在床榻上,闻到一阵幽兰之香,馀光一看,才见常儿瀑发垂于他肩,秀脸贴于他颈。
“解下面罩时,便有所猜测。”潇月拨开刺鼻发丝,续道:“不过应是隐藏已久,除了乙两,诸子也是一脸讶异。”
“不是啦!”常儿将双峰紧紧压在潇月背上,轻咬他的耳垂,吹气:“坊主有子,阁主亦有子,你肯定也能有的。”
潇月暗道,‘果然是要讲这个。’
“伤未好??”
“行。”常儿往后离身,拍胸豪气道:“我来!”
“啊?”潇月还没回首,常儿便让他往后仰躺,潇月便枕于并拢跪坐的丰馀嫩腿上。
“我动!”常儿低头,傲然。
随即埋首,长发如帘,掩盖两人,只能从发间缝隙瞧见常儿低头亲吻潇月的额头,又再落唇于上唇,再点亲下唇,终双唇贴上,唇舌交融吸润含缠。
“呼。”唇分,常儿起身,挥掌煽风,驱散脸上灼热红晕。
潇月看着上方耸立双峰,微微道:“这回没有酒味,只有茶香。”
常儿巧笑,又低头吻了一次,接着双手迅速前推,将潇月衣衫左右拉开,顺势往前爬,双膝跪于地,再往前探,抽开腰带,解开下襟裤裆。
衣衫解,乌草中玉茎伏,常儿皱眉,一手轻轻滑上茎身,一手拉开自身内衫系绳,卷起下摆,顿时,潇月头上,便露出仅着亵裤的臀股。
短裤难遮白皙嫩腿,难掩丰嫩翘臀,股间缝隙还依稀可见玉户粉贝。
常儿没管下身风光全然暴露在潇月眼前,右手扶起软蛇,张开小口,先舔再吻,拨开乱草,再亲再吸,待伏蛇僵起,便一口吞下,小手于根部摆动,小嘴于头部滑动。
潇月微微喘息,金丹停转,精关涌动,四肢百骸如电扫过,直冲脑门。
随着常儿吞吐,臀摆摇曳,看得潇月心痒难耐,竟双手一抓,下压,大口一吸,户间兰香入鼻,伸舌一拨,挤开亵裤缝隙,吸上粉嫩贝户。
“啊??”常儿情不自禁娇喘,回首看着情郎舔弄下身,顿时玉液直流,再看已然怒张的龙茎,小嘴再难吞根,只能半含半送,舌绕茎身。
“别啊!脏啦!”常儿猛然惊觉潇月竟把软舌探入阴户,齿刮贝蒂,激得她起身仰头,一身抖动,臀腿紧夹潇月头颅,动情摇曳。
喘息片刻,常儿才羞赧前爬,露出潇月之首,不过潇月仍躺直不动,常儿跨身,微恼,褪下短裤,又跨腿于潇月腰间,一手扶上玉茎,对准洞户,缓缓坐下。
此情此景,似曾相似。
“啊??”常儿下体被龙茎充盈填满,悠悠叹息。
潇月看着衣衫不整的常儿,脸颊潮红,雪白双峰微微晃动,峰上红豆若隐若现。常儿缓缓前后摇臀,素手拉起潇月右掌,带到自己的胸脯上,常儿手抓潇月手,潇月手抓常儿胸。
按揉温热柔软,玉茎在壁肉中夹动顶抵,潇月终于忘却众仙博弈算计,只觉一阵旖旎,卸下紧绷心神,坠入云雾飘渺之中。
常儿伏下身喘息,秀发再垂如丝,潇月望着弯眉雾眼中的柔情,巧鼻红唇一张一阖,好似吹弹可破,微微撑起头,贴上那娇唇。
“唔唔??”常儿回吻,唇舌又再度交缠:“啊!你怎动??啊!啊??”
潇月摆动下腹,向上迎撞丰臀,满室响起羞人啪打靡音。
双手一探,抓上悬空的娇乳,一捧一捏,青筋显露弯折,抠动红豆,绕胸掐揉,引起常儿娇喘连连。
潇月坐起身,将常儿抱个满怀,常儿双峰饱满贴于潇月胸上,潇月玉茎深深抵入常儿阴户,两人坐拥温存,享受静谧。
常儿拨发至耳后,眼笑,嘴扬。
潇月左手按着常儿光滑无暇的背脊,右手捧上她秀色红颊,轻轻抚摸。
“魁首被关在捆魔牢中。”
常儿竖起食指,放在潇月唇间,摇摇头。
潇月嘟嘴亲指,引得常儿巧笑:“若要对上楼主,我亦无信心。”
常儿皱眉,生气,见秀指堵不上潇月的大嘴,于是便贴吻上去,以嘴堵嘴。
潇月左手从背上移,捧上常儿的后脑,右手继续在她嫩脸婆娑,感受着胸脯柔软在身上挤压,舌尖探动齿间,唾液在两唇滑动推挤。
唇分,缠丝。
常儿双手捧上潇月的俊脸,看那剑锋般锋锐的眉尾,星辰闪耀般的双眸,轻轻哀声:“莫去。”
潇月不答,提臀上顶。
“啊!”常儿拍打潇月肩膀:“人家在跟你说正事呢!”
潇月折腿膝跪,左手撑着常儿后背,将她缓缓仰倒,待她躺在榻上后,膝腿再往后伸,身躯重重压上,常儿长腿勾起,夹在潇月腰间。
潇月俯身,亲了常儿的额头、眉间、眼尾、翘鼻、嫩颊,最终又吻了吻丰唇。
“若去一回,你可在阁内横行百年。”
“不要!”常儿又皱眉,握拳捶上潇月胸膛:“解忧解忧,让他们去解天下之忧,嘴上说得好听,世上多得是忧愁,哪解得完,情郎听话,莫去可好?”
潇月缓缓动起下腹,龙茎刮动户壁层层嫩肉,一抽一挺,嘴上试着吻平常儿的眉皱。
“嗯嗯??啊??唔唔??”常儿迎合摆臀,双腿紧夹,双手狠抓潇月后背,乳摇弹动似豆腐晃荡。
重伤初愈,体难支,精关微松,潇月加大冲刺力度,撞得常儿娇喊阵阵,红潮自胸上涌蔓延。
常儿望着辛勤耕耘的情郎,享受的云雨爱怜般的情意,眼漾温柔道:“吻我。”
潇月一愣,玉液竟是宣泄而出,直洒满户,僵立几分,再低头缠绵唇吻。
一刻千金久,两字抵万言。
“常听楼主智冠绝伦,早想去会会。”潇月仰躺,抱揽佳人。
“撒谎。”常儿贴在潇月胸膛,仰头:“他们用我绑你,让你跑东跑西,偏不让,我跟你走吧??回巫山,咱们别再管这些破事。”
潇月轻轻一叹,将常儿揽得更紧。
“回我话!不说是吧,那我说??带我走,他们便绑不了你了,你是金丹大仙,逍遥自在,不必鞍前马后,奔波操劳。”
潇月再揽,将常儿抱到身上,紧紧贴着。
常儿伏在潇月胸上,伸手去捏他的脸颊:“这么好看俊俏的情郎,怎就不乖乖听话呢?”
“喂??”双颊被拉扯,让潇月吐音变形。
“嘻嘻嘻??喂??”常儿模仿潇月可笑的变音。
“楼主跟边境部落有交情,或可求得部落力士以体入门之法。”
“不听不听不听!”常儿摀住双耳,摇头,发丝飞舞。
潇月双臂环抱常儿,双腿亦是夹上她的臀腿,对着近在咫尺的秀脸道:“即便只是炼气入门,都能延寿至一百五,常儿也能多陪陪我一些时日。”
“情郎说什么?要带我走?好啊!”
潇月气恼,吻上这顽皮的尤物,拉起棉被,再赴云雨,常儿娇喘起。
若侥幸得子。
又得唤何名?
第三十八回 士甘焚死不公侯
北楚,郢城。
有别于南齐临淄靠于海,北楚都城于山川环绕之中。国境东北有北岭群山横隔兽族,西面有边军铁墙拦断兽潮,南境更有黄沙大漠分齐楚国界。
不同于南齐集大权于帝王一人,北楚皇帝虽世世代代,传承不断,但不理俗务,终日修仙炼气,实际执政者为上将军府的大将军,而大将军则由楚境军力最盛之阀担任,西北铁墙军曾出过一回,东北镇山军亦有几次,如今则由中央墨甲铁骑之帅,主导国政。
以武领国,分封各地诸侯,即便大将军遭诸侯推翻,皇帝仍不受妄动,世代尊奉如常,一则楚皇为仙神之后,血脉尊崇,二则聚仙楼入世红尘,维护大楚秩序。
可以说,军可乱,将可换,楼不倒,皇不断。
郢城外,左方山脉。北高南低,如一斜坡,唤为纱帽山脉,由南向北,群峰依次为小尖山、大帽山、六云主山。
大帽山与六云主山中央的山谷,便是捆魔牢所在。
捆魔牢由叁府五院组成,仙子内围守卫,灵种外层修炼,不仅有护牢大阵,更有禁仙铁锁罩空。此牢,灵气全无,别说炼气,连空气都十分稀薄。
简楼主踏足山谷,过关入院,沿途层层看守,再下阶落梯,从院中牢房逐步走入地底。
楼主提壶酒,下了一层,又一层。
至五层底,过叁门牢,途经一门冰寒冻体,森幽迫人,抵六门前。
楼主从怀中掏出钥匙开门,另一手,掌中燃起火球,入房,关门。
“今日清明,来看看你。”
“嘿??”
“有壶酒,来敬老友。”
“你我非友。”缺一刀盘坐别头。
“我敬坊主,你敬阁主。”
缺一刀回首怒瞪楼主:“阁主殒了?”
楼主颔首,让火球浮空而燃,滑脚清扫灰尘,坐下置酒,从怀中掏出四盏酒杯:“两人同归于尽。”
“不可能!”缺一刀猛然起身:“乙两之谋,定能让阎王中剑!”
“那是。”楼主又点头认可:“此子可怖,若能入楼该有多好?”
“怎么回事?”
楼主又燃颗小火,将酒提于火上。
煮酒论英雄,是非曲折转头空。
楼主语毕,四盏酒杯排列于前,拾起一杯,敲一杯:“敬,王添财。”
缺一刀肃穆,闭眼,长长吐出浊气,举一杯,碰一杯:“敬,吴虑。”
对饮,洒酒。
再饮,杯空。
“边关需要你。”
“聚仙楼人才济济,捆魔牢众仙云集。”
“封官加爵。”
“哼。”缺一刀不屑。
“百姓需要你。”
“嗯?”缺一刀挑眉:“你会在乎蝼蚁?”
“我不在乎。”楼主摇头:“但你在乎。”
缺一刀沉默,盯着空荡酒杯。
“想一想。”楼主起身:“铁墙军,游击将军,从五品,再加封五等男爵。”
楼主转身,拉开牢门,关上前,又补两字:“想想。”
缺一刀,只是看着酒杯。
本来,在听闻阁主道出计谋后,他便觉得乙两机智过人,在胁迫金宝,骗过楼主与各方大仙,让阁主脱离包围网后,更觉得楼主不过尔尔。
哪怕事后他被逼得得向楼主挥刀,遭镇压于此,都不觉得有甚沮丧,毕竟仍有转机。
只是方才听完消息,才让缺一刀逐渐明白??众仙为何如此畏惧楼主。
北面叁大势力,净明宗、聚仙捆魔、妙音阁,南面叁大势力,法鼓山、青蟒朱雀、极乐宗,在这回博弈中,损伤甚微。
受损最重的是解忧阁,但它不隶属任何势力,阁塌了,南齐北楚的仙人,更好稳定秩序;次重的是聚宝坊,属于南齐官府的暗地盟友,坊垮了,有损南齐的统治力,一消一涨,自是对大楚有利;再来便是天刀门了,本来他只是在边境协防一二,若之后纳入军制,铁墙军便会军力大增,亦有利于大楚。
这么看来,北楚成了最大赢家。
但让他想不通,看不清的是,楼主在这当中到底做了什么。
纯凭运气?还是借力使力?
这是头一回,他觉得??酒,难饮。
丙五亦苦。
解忧阁,千锤殿。
看着断剑,丙五终日苦思。
打过铁剑,锻过短刀,先不论神兵利器,各类兵器甲胄,他多少都接触过一二,即便冷门刀械,多半也都能触类旁通,只是??
桃木剑该怎么修?
想起居士慎重的请求,丙五便快抓破头,此剑夏阳,听闻跟那冬阴是子母剑,但冬阴剑他见也见过了,四把五行灵剑,他摸也摸过了,却仍是一脸茫然。
“木剑啊??”
难不成得用树胶黏合?但这样还不是一碰就断?他拾起断面,反复观看,近得鼻子都几乎贴在剑身上,才看出断刃中,木材中央有一条浅色细线,上半断与下半断皆是,这线又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丙五深深叹了口气,首次觉得??锻造艰难。
琉璃亦难。
除去金宝、银宝,北楚分坊玛瑙、齐境东南分坊翡翠,均赶回总坊祭拜坊主。
清明,以往都不晓得过了几回,无非是奠祭祖先一二,众人聊聊琐事,听着坊主老生常谈,不曾想,这次竟让分隔多年的小仙,再度齐聚。
琉璃入坊最晚,修为最低,本来派驻的分坊在齐境南方,离临淄最近,收网之际,最先被召回总坊协助。
此刻的他,双眼布满血丝,眼袋乌黑,已是好几日没有安睡,每每夜深人静,他都会被当日酷烈之幕给惊醒。
有别于玛瑙的高大壮硕,琉璃精瘦许多,不同于翡翠的笑口常开,琉璃寡言许多。
他常想,若当时不管乙两,直扑阁主,是否能替坊主挡下那一记手刀?
当乙两看到阁主遭弯刀断头,嘶声大喊时,他也瞧见手刀捅入坊主腹部,但他却连吼叫都出不了声,只觉天塌地崩,僵直恍惚。
待先生们协助,他才浑浑噩噩的将坊主与陈先生分别入殓,竖灵后选定吉地,坊主将葬于城外宝地,陈先生则迎回老家入土。
家祭时,朱雀院院长与青蟒府主事,两位大仙一同前来上香,公祭时,连皇城都遣了圣座前的大红人冯公公,以及当朝驸马同来吊唁。
出殡之日,丹凤街挂满白布,抬棺启灵送至城外,沿途队伍漫长无尽,达官显贵送至半途,门客才跪辞宾客,待坊主安葬后,琉璃返主安灵,过几日又去巡山完坟。
如此繁杂流程,让琉璃无暇哀戚,也不敢于众人面前过分哀恸。
以至于在清明那日,立于坊主坟前烧香时,他竟忘了学玛瑙惨叫,翡翠垂泪。
翡翠那张胖脸,泪涕直流,下巴挤了几层,丑不堪言。
玛瑙雄纠大汉,干嚎无泪,却是激动昏厥,需人搀扶。
琉璃歪头,竟有些不认得这两位兄长。
直至夜深反城,他们聚于总坊后院,众人才恢复往常神态。
林先生与书柏一身黑袍,与四位先生散坐于院内各处,院中空旷庭院,吊挂白色灵灯,玛瑙身形魁梧最似坊主,不过却少了坊主豪气万分的神态。
“琉璃。”玛瑙苦着脸,坐于木凳上:“你怎没死在坊主身前?”
琉璃肃立皱眉,不知怎么答话。
翡翠坐于另一凳,勉强扯出干笑:“莫为难老幺,他已尽力了,是不?”
琉璃点头应下,却不知翡翠话一转,又道:“但没尽到护主之责,也该追究一二。”
“你想怎样?”玛瑙双手环胸,昂首。
“让老幺去顾东南分坊吧,我来坐镇总坊。”
“哦?”玛瑙眯眼审视翡翠一阵,才缓缓道:“那我呢?”
翡翠和气拱手:“叁哥自是统揽北楚四间分坊。”
“你当大哥死了?”玛瑙大喝。
“生死不明。”翡翠摆手:“但若侥幸生还,也得问清那收网之局怎让阁主给破了。”
“哼。”玛瑙站起身,朝坐于摇椅上的林先生躬身:“先生怎么说?”
林先生睁眼,悠悠一叹,停止摇曳:“上策,推出主事者,再延青天之谋,拓坊至东陆。”
玛瑙与翡翠对视一眼,琉璃低头不语。
“中策,各自为政,自此聚宝坊一分为二,互不隶属。”
玛瑙双眼微睁,翡翠嘴角上扬,琉璃仍是低头,只是袖中拳头紧握。
“下策??”林先生又阖眼,晃荡木椅。
“请先生教我。”琉璃拱手,还是垂首,不看两位兄长。
“散了这块牌坊,树大频招风,宝多众人妒,改头换面,另起炉灶。”
听完下策,院中一时寂静。
玛瑙率先打破沉默表态:“取中策吧。”
“大哥若在,可取上策。”翡翠沉吟:“既然失踪,勉强取中策吧。”
“琉璃?”玛瑙看着老幺,挑眉。
琉璃终于抬首,最矮之人,竟散出最盛之气,举拳。
振臂一挥,面东。
“愿率众人渡海,旗插东陆!”
第三十九回 贤愚千载知谁是
乙两悠悠醒来,揉眼,才看清自己在吴虑坟前。
酒瓮破碎难辨是几坛,香尽无烟能知天已亮。
“其实也挺好,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乙两拍拍石碑,伸个懒腰:“不像我,还得万般辛劳,护少主之桥。”
“别揍我。”乙两缩脖,举双手:“只是己士全殁于巫,虽然内间也连同除去,但刺客终究是少了许多??”
落雨绵绵,坟前无人应答。
“是吧,盈亏难算。”乙两摊手:“所以还是得救出魁首,若能让魁首入阁,传授武道技击,再出甲士之首,那便有了勇。若能绑住居士在殿,坐镇威慑一方,再传乙士之位,那便有了谋。如此,少主才能安稳踏入叁门。”
“没错吧,我都算好了,您这次真的得听我的。”乙两轻拳捶了捶碑:“可得想办法让居士割爱,使凌风入筹算殿,毕竟我没几年可活了,只是那小子狼顾之相,得让居士好好拴着。”
“嘿,不用安慰我。”乙两负气插手:“我的身体我知道,诶,好了,别唠叨,我若不卜挂,怎能从楼主眼下救人?”
“你就好好睡你的。”乙两摇晃起身,慢慢走下山,蹒跚踉跄:“看我如何??瞒天过海??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楼主是吧??智冠天下是吧??啊嚏!”
乙两离,丁叁至。
焚香祭拜,拭泪,哽咽喃语,收拾乙两散落的酒坛,拱手:“小的得出海一趟,跟东秦补点器械,明年才能再来祭拜,放心,少主志向远大,乙两智谋无双,我等必能承您遗志。”
丁叁走,丙五来。
见了坟前已有线香,扁嘴,燃香,叁拜:“阁主啊??你可知如何修那桃木剑?”
苦脸插香,抓头顿足,东思左想,漫步走远。
吴忧上山,身后领着众人,清明祭奠。
日正当空,阁内全员同拜,白衣满丘。
若比往年,少的可不只一人。
泽郡边林。
潇月负手漫步,午时刺阳映下,人影在足下仅一小圈,见那树倒林乱,在枯木落叶中,寻寻觅觅好一阵,正要放弃时,猛然双眼放光,暗道侥幸,弯腰捡起隐匿符。
再绕林游走,远远瞧见土坟前的一个瘦小身影,轻咳一声,步至身后。
那背影听闻声响,回首一看,迅速起身又单膝下跪:“见过居士。”
“甲士?”
那人一身夜行墨衣紧紧包覆,头脸全遮,只露双眼:“是。”
“甲六之坟?”
“是。”
“嗯??你唤何名?”
“未杀小仙,不足成名。”甲士低头。
“你葬的?”
“众人一同安葬。”
“何不迎回阁内?”
甲士摇头:“无根之萍,葬哪都一样。”
“无名之徒,无根之萍,何故入阁?”
甲士抬首,看着潇月,淡漠道:“乡村遇仙人,遭屠。”
潇月愣了一下,皱眉:“邪道?”
“不知。”
“何故?”
“不清。”
潇月深吸口气,看着甲六之墓,探询:“可曾习得甲六之剑?”
“练过。”
“朝我刺来。”
甲士闻言,起身,手探剑柄,不动。
风起,出鞘,剑光闪。
“不够快,再来。”
“是。”
“手抓稳,再来。”
“是。”
“手是稳了,脚却忘了,再快点。”
“是。”
“这剑不错,再来。”
“是。”
“手又松了,再来。”
“是。”
日渐西偏,剑击不停。
练至手抖脚僵,汗浸全身,那甲士才被潇月飞纵提回阁内。
潇月收敛灵气,自高空徐徐落地,放下甲士,后者抱拳,面朝潇月倒退叁步,才转身远离。
甲士离去时,举步维持落地无声,爬阶入殿进厅房,甫一进门,便见少主与五位甲士具在。
“人齐了。”吴忧朝进门甲士抬颚,示意他到身前。
六位甲士一列排,单膝下跪。
无畏殿,主厅。
廊柱烤漆,纸窗染墨,天一暗,便只剩烛火摇曳光源,其馀之处,皆为暗影。
吴忧从袖中掏出两枚碧绿丹药:“两枚筑基丹。”
甲士皆垂首,不语。
“我需一位招揽己士,两位服下丹药,叁位继续接单行刺。”
吴忧见甲士毫无反应,继续开口:“叫尔等明白,筑基丹确实能提早进二门,但怕是终身止步于此,大仙无望,想清楚了。”
甲士们不对视,不动作,不开口。
“愿服丹者,起身。”
六人一同起身,吴忧轻笑一声,再道:“愿招揽己士者,上前。”
无人举步,吴忧摇头:“想接单者,上前。”
四人上前,两人驻足,吴忧将丹药抛给那两人,两位甲士接丹下跪。
吴忧走上前,扫过四位甲士,轻声道:“不愿招揽者,后退。”
一人退,吴忧转头看向那位甲士,喝问:“技击第一条!”
甲士挺胸反答:“只进不退!”
“嗯??”吴忧看着他的脚,摇头:“既然退了,就去招揽己士吧。”
闻言,退后的甲士双眼微瞪,随即下跪:“领命。”
吴忧再从袖中掏出叁张赏单,分别递给仍站在原地的叁位甲士,吸口气,朝着殿外道:“去吧。”
四位甲士躬身告退,只剩两位持丹之士。
吴忧走到主厅中,唯一的一把木椅前,转身坐下:“我给你们一年的时间,进二门。”
“是。”“诺。”
“我也给我自己一年的时间,晋身巅峰。”
“散了。”吴忧摆手。
无畏殿,空荡。
剩一人。
潇月一人漫步,本要回左宫寝,不料半途却被一位参议请至筹算殿,而殿中另一位参议,刚见到潇月,便赶忙跑进商议房通报,于是潇月进房前,便看到乙两跨门而迎。
“拜见居士。”“客气了。”
“啊嚏!”“风寒?”“微恙。”“保重。”“谢??啊嚏!”
乙两以袖掩面,举掌,请潇月入房。
商议房很乱,几张桌上摆满文书纸卷,墙上贴满公文杂讯,木柜上书简与文卷错落堆叠,房内叁窗俱关,烛火罩笼透亮,两位参议挪开椅上书籍,腾出空为让潇月入座。
乙两回到长桌前,一位参议关门,守在门旁,另一位则在书柜旁持笔书写。
“这两人,是最能接我位子的参议,门边那个提了一个声东击西的计策,若成了,算立一功
,柜旁是那人想了一个调虎离山的谋划,若成了,也是一功。”
“你们,平时都不称名道姓?”潇月坐在不太舒服的木椅上,往后靠上椅背。
“我知居士困惑。”乙两笑笑,取布巾拭去涕水,指着柜旁那位:“称呼还是有的,这是赵参议。”
又指门旁那位:“那是费参议。”
“嗯。”潇月颔首,两位纷纷躬身。
“参议往下是文书,文书再下是书僮。”乙两摇头:“若要记,记不完的。”
“喔?”潇月歪头:“以你过目不忘之能,会记不完?”
“慧极必伤,且卜卦折寿,筹算殿来来去去??记了这个,走了那个??情不能太深。”乙两无奈摊手:“如此看能否补点寿??啊嚏。”
“你??还有多久?”潇月前倾探询。
“长则叁年五月七个盛夏,短则两个暖春四旬六周。”
“嗯??”潇月退下指上铜戒,抛了过去:“此戒清心,带着,能好睡些。”
乙两接下后,站起身,大拜。
在灯火照映下,透出宽松衣袍里的消瘦细骨之型,似乎又比之前更瘦了些。不过他抬起头时,露出的双眸,却又更显闪耀。
“能一夜好眠,是奢侈,再谢居士一回。”在灵动眼珠下方的是,黑沉沉的眼袋。
“毕竟要对上楼主,若你状态不佳,我可不敢妄动。”
“嘿嘿??”乙两坐回去,戴上清心戒,闭眼,吐气,再睁眼开口:“楼主才八百多岁,正当壮年,在他的眼皮下,任何阴谋诡计,都不用想了,我们能做的,其实不多。”
“嗯??”
“不过在他视线之外的,我们就得多努力一些了。”
“是你上回提过的边境部落?”
乙两摇摇头,笑问:“敢问居士,可曾钻研佛法?”
潇月正要回话,乙两却又打了个喷嚏。
第四十回 满眼蓬蒿共一丘
南佛北道。
南有法鼓,北有净明。
净明宗,九宫八观三大殿;法鼓山,一门两殿五阁院。
净明老祖郭帘松,道号清寒,东北边民感念他镇守边境五百年,恭称,护国真人。
法鼓方丈简明真,法号慧普,一僧一钵一杖立于南极天魔关前,世尊,伏魔金钢。
虽说北楚尊道,但佛寺仍遍地开花,南齐同理。即便是隔了万里的东陆,佛道亦有寺庙道观,只是东土百家争鸣,信徒各方杂拜共祈,尚无主流。
但不论儒释道,祆耆巫,人死归天,多半还是得入土为安。
而这就让本是鸟语花香的幽静山谷,不过在几个日月轮替后,成了土丘满园,乱葬之冈,使过往旅客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一不小心触怒山灵,招惹孤魂缠身。
口耳相传,游人商贩间的小道议论,说的不是别处,正是晴雨峰之谷。
有如此转变,还得说回群仙围杀解忧阁刺客那日,现场有两位大仙压阵,自是让己士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不过困兽之斗,倒也伤了两三位大意的仙子,但??也仅此而已。
众仙离去后,见再无动静的昊雨和苗二,小心翼翼的下山打扫山谷,将众多死尸就地掩埋,虽是辛苦折腾了几日,倒也拾获了不少刀剑利器,只是那些话本中的仙丹妙药与符箓法宝,倒是一个也没有。
之后,上山的上山,回村的回村,直到山谷鬼怪阴森的传闻再让两人知晓后,他们才又急忙赶回当初埋葬众仙之地。
“看起来确实怪吓人的。”苗二皱眉看着乱丘,纵使是初夏白日,仍感阴气逼人。
“嗯??”昊雨犹豫的掏出辟邪玉,见仍是墨绿一块,顿时松了口气:“没事没事,莫慌。”
“你比我慌。”苗二撇嘴。
“喂!”昊雨佯怒,捶了苗二一拳:“不过??或许可以找个道士来作个法?”
“你不就是道士?”
“不是,不是。”昊雨头摇手摆:“师傅若在就好了。”
“居士是神仙般的人物,侥幸遇过一回,便是三生有幸了。”
“或许吧。”昊雨将一块木牌插入土中,指引山客绕路避过此地。
两人岁数相甫,正是身躯抽高之龄,不过本来略矮的昊雨,此时已反超苗二,再观苗二习武不辍,倒更加黝黑精壮。
待入谷前之径与出谷后之途,均立明告示后,他们拜了拜土地山灵,再一同返回牛铃村。
渐渐走远的身影缓缓消失,另外两人的行踪才悄悄现身。
“为何不见?”
“厌离别。”
“为何至此?”
“净怨气。”
凌风解下背上竹囊,取出三牲蔬果,清酒与冥纸,铺席安放,再架立简易木坛。
潇月取冬阴作旗幡,气引灵剑净坛,眯眼上前。
摆炉,捻香,起坛,诵经。
“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随诵声低语转高昂,凌风见累累土丘竟浮起黑影阴风幢幢,汇聚成雾,明明艳阳高照,却骗体生寒。
凌风持剑在旁护法,潇月见幽魂汇集,轻轻道:“有何怨?”
雾影散聚聚散,摇晃晃摇,窸窸窣窣,杂音起:“嗞??怨??嗞??仙??”
潇月颔首,举杯洒酒:“人有善恶,仙有正邪,众生苦,得解脱,众仙难,得羽化,去执念,得解脱,忘恩怨,得羽化。”
黑影消散几分,稍有回温,潇月再问:“有何苦?”
吱声断续,回音再起:“遭??嗞??弃??”
潇月再洒酒:“生老病死爱恨离别,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终归清净,终得清净,忘却苦难,脱离苦难,归命太上尊,能消一切罪。”
雾散,日光洒落谷间,坟上只剩一缕透影。
潇月询问:“有何求?”
影稀声袅,空荡细微:“免缚于此,魂归彼岸。”
潇月叹息,扬洒半圈最后一杯酒:“围困众位己士之仙已离,尔等之执,皆有所承,解忧阁不改其志,故能化怨。尸身入土,立坟竖碑,叫后人不忘尔等之事,故能解苦。”
“灵剑破阵!”潇月大喝,四把桃木剑划空,北破落石,南开土径,东解缠树,西撞林墙,围困之阵烟消崩散:“还巫山朗朗乾坤,阵已开,故能解缚。”
幽影抬首,望天,点点光芒,逐渐消散。
“谢??谢??”
潇月点头:“诵毕,稽首天尊,奉辞而退。”
土丘仍是土丘,但坟上阴寒却已消散,凌风收拾着法坛,好奇道:“世上有神?”
潇月抓起一块圆石,挥剑削成墓碑:“神仙神仙,我等既是仙,岂能无神?”
“我等能修仙成神?”
潇月伸指,在石碑上书写刻字,立于坟前:“登顶五门,便是化神。”
凌风手抖,差点摔了酒杯:“五门?有这境界?”
潇月挥袖,扫落碑上碎屑:“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自是有的。”
倒抽口气的凌风,咽下唾沫:“化神便是成了神仙?”
“虽不中,亦不远矣。”
“但??”凌风将器物都收回竹囊,犹豫道:“如此神仙,都在哪呢?”
潇月不答,仰头望天。
“天上吗?”凌风再问:“居士大仙之境,已有飞天遁地之能,那登顶神仙,岂不能搬山倒海?如此威能,为何不管管这世上的苦难?”
潇月看着凌风的双眼,那张逐渐成熟冒须的俊面,将英气收敛许多。
“你可救过遭灰狼追咬的白兔?”潇月续问:“可管过强占鹊巢之鸠?可理过雨水淹没之蚁?”
凌风苦笑摇头,将竹囊背好,站起身,看着碑上文字开口:“若居士能登顶,定会让这世间少些仇恨纷扰吧?”
潇月收回灵剑,双手负于身后,朝北而行。
“众生皆苦,莫说凡夫苦,神仙亦苦,只是你不知而已。”
“神仙也苦?”
“当然。”
凌风不解,跟上潇月步伐,追问:“如此便各自扫门前雪吗?”
“渡人先渡己。”潇月昂首:“若有馀力,再管他家瓦上霜。”
“那??救缺一刀是渡己,还是瓦上霜?”
“渡己。”
凌风瞪眼,诧异,继续追问,只是那问,又会生出更多疑惑,而众多疑惑,又岂都是那么好解的?倒头来,问答问答,不过是说服自己之理罢了。
影渐低,声渐远。
只剩石碑迎风挺立,上头力劲万千之字刻着:
‘士为知己者死’
剑有剑冢,刀有刀碑。
天刀门立碑无数,真要数,约莫是三万六千七百二十三。
若魁首殒于郢,则会是三万六千七百二十四。
长刀入土柄挂铁,铁片刻名是同门,铜铁青光闪闪,刀阵碑林霍霍。百刀碑插立坞堡后方,坞前两侧有哨塔围护,左右还有卫楼巩立,右后方是铁墙军的军备辎重营寨,左后方则是军械铠甲圆楼。
天刀门立于坞堡,向后固守铁墙军后营,向前则能驰援一线三城,共挡每年兽潮。
一线三城,由北而南为巨阙、铁岩、赤嵌,三城共组首道防线,线后散落数十坞堡,平时务农垦田,乱时聚于堡内防卫,再后由五城连成二线,二线再后,拦江断土,江唤‘旨绶’,过江便是大楚腹地。
坞堡名唤永立,四角均有箭塔,塔楼间还有哨站戍守,堡内三院七房,天刀门居主院,匠户落左院,农眷住右院,七房分有武寝食浣厨浴厕。
“左卫!”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解忧阁来信。”
少女背刀入院,过门而直奔前庭,手举信件高呼。
赤膊上身的精壮青年,刀卷沙尘,见人泄劲回刀两转,气歇而汗蒸如雾。
“左卫练完了?”少女景仰的看着收刀青年,把信递给一旁的老管家:“晏叔公,此信刚由驿站转来。”
“静气。”晏叔公点了一句,接信开封:“唔??笔迹不是阁主的??呃??什么!”
看着晏叔公目瞪口呆,连信纸都拿不稳的模样,少女低声翘嘴道:“静气。”
晏叔公没管少女,走进庭院石砖空地,把信递给青年,惶惶道:“阁主与坊主同归于尽??魁首被压于郢城捆魔牢。”
青年瞪眼,甩刀,刀飞直插院柱,颤抖摇晃,摊信过目。
青年飞速看完,从齿中咬声:“楼主。”
“左卫??”晏叔公担忧道。
“嗯??”左卫抬头,将信揉成一团,看着晏叔与少女,右嘴角上拉,扯出狂癫之气:“没什么,不过就是楼主、将军、仙帝,我天刀门,向来都只有两个字??”
“管他娘的砍死他!”
少女面觑,嘀咕:“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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