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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杀死我的月光
作者:蓝色控
(一)高中同学
拳馆内,惨白的灯光刺眼地笼罩着中央的拳台,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皮革发酵的酸涩、汗水蒸腾的咸腥,以及消毒水尖锐的金属味,每次呼吸都像吞咽一把灼热的铁砂。
两个雄性躯体在聚光灯下绷成满弓,汗珠顺着他们肌肉沟壑滚落,在帆布台面砸出深色印记。
第二回合结束的铃声响过三遍,他们仍保持着猛兽对峙的姿态,胸膛剧烈起伏带动肩胛骨张合,睫毛上的汗滴坠成危险的角度。
这场无声的角力里,先眨眼的人注定沦为猎物。
直到场边助手的声音刺破凝滞——
“谢砚。”
邢昊苍深棕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对面的拳头已撕裂空气,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直逼面门。
邢昊苍反应极快,偏头闪避,可终究慢了半拍——楚临奚的拳头擦过他的颧骨,拳风刮得皮肤生疼,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灼热感。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便是天壤之别。
邢昊苍刚避过这一拳,后颈便被楚临奚猛地扣住,力道凶狠地向下压去。
下一秒,膝盖重重撞上他的腹部,剧痛瞬间炸开,让他闷哼一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但邢昊苍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反手绞住了楚临奚的手腕,肌腱暴起时爆发出惊人的扭转力——
“砰!”
楚临奚被一记过肩摔狠狠砸在拳台上,帆布震颤,汗水飞溅。
两人喘息着支起身体,目光相撞时溅出无形的火星。
又一次,平手。
楚临奚一把扯下拳套,随手丢给候在一旁的秘书,翻身跃下拳台。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助手陈霄眼疾手快地把资料递了过去。
楚临奚随手翻了两页,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哟,还真是你的高中同学啊。”
他指尖轻点文件,语气带着几分讥诮:“公司经营不善,连年亏损,去年血亏1.87亿……银行已经不肯放贷,难怪会找到你的地下钱庄——”
楚临奚顿了顿,笑意更深:“连七日贷这种高利贷都敢碰,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他眉梢微微一挑:“女朋友倒是越来越漂亮,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邢昊苍正用毛巾擦拭额角的汗,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转瞬恢复如常。
一张照片倏地飞来,被他两指稳稳夹住。
白净的脸庞猝不及防闯入他的视线。
照片里的女孩黑发如瀑,衬得肌肤莹白如玉,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却掩不住那双眼睛曾经在他记忆里的清亮。
邢昊苍比谁都清楚
——摘下眼镜后,那双眼睛有多漂亮。
此刻,林知遥唇角噙着浅笑,她全神贯注地看向身旁的谢砚,眉眼间尽是温柔。两人站在一起,养眼得像是被偷拍的明星情侣,连空气都仿佛镀上一层柔光。
邢昊苍眸色骤沉,指节微微发力,照片边缘被捏出一道细微的折痕。
狠厉之色,悄然攀上他眉梢。
(二)注定吃苦
高三,十三班。
体育课让整层楼都陷入一种懒洋洋的寂静,只有两个正值生理期的女生躲在角落,耳朵里塞着同一副耳机,分享着当时最火的港台情歌。
MP3里正播放着杨千嬅的《少女的祈祷》——最近被林知遥设置成单曲循环的歌曲。
“哎,我跟你说!”短发女生许跃晴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凑近好友耳边压低声音,“昨天又有女生向咱们班草告白了,这个月都第十个了吧?你说谢砚到底喜欢谁啊?不过我要是他,估计也挑不过来。”
林知遥安静地听着,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偶尔弯成月牙,偶尔轻轻“嗯”一声表示附和。
这个年纪的少女,话题总是绕不开那些耀眼的异性。
“遥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许跃晴突然用肩膀撞了下好友,生怕她戴着耳机听不清,还特意提高了音量。
“啊?”林知遥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在听啊。”
“那我刚才说什么?”许跃晴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非要好友复述才肯罢休。
林知遥抿了抿唇,陷入沉思。
她们全然没有注意到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多了道高大的身影。
邢昊苍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两张演唱会门票。
那是他打了整整两个月零工才买到的一等座。
想到林知遥每次跟朋友提起杨千嬅时亮晶晶的眼神,少年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她会喜欢的。
只是缺个合适的时机约她一起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那个总是安静温柔的声音说:“邢昊苍帅是帅,不然也不会被评为校草,可他的出身不好,出身不好也就算了,整天就知道打架,总喜欢出入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迟早有一天,小混混会变成大混混……”
林知遥推了推眼镜,声音轻却清晰:“以后跟他的女生,注定要吃苦的。”
刹那间,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
先是尖锐的耳鸣,接着是刺骨的寒意,最后滚烫的血液直冲头顶。
邢昊苍棱角分明的俊脸涨得通红,手中的门票被攥得皱成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转身时,夏日的阳光正好斜斜地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两张皱巴巴的门票,最终安静地躺在了走廊的垃圾桶里。
在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他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仓促落幕。
七年了。
整整七年未见。
照片里的她面色红润,连发梢都透着被精心呵护的光泽。
看来跟着谢砚,确实没吃过什么苦头。
邢昊苍将照片随手甩给陈霄,转身走向沙袋区。
拳馆老板冯程像块风干的腊肉般悬在半空,几个马仔正轮番用他练手。鲜血混着唾液从撕裂的嘴角溢出,在肿胀的眼皮上凝结成暗红的痂。
模糊的视线里,他只看到一双肌肉虬结的腿渐行渐近。
冯程混沌的大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被这双腿踹中胸腔,怕是连肋骨都会扎进肺里。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铁链随之哗啦作响。
邢昊苍单膝点地蹲下,拇指粗暴地抹开冯程眼睑上的血痂。在对方浑浊的瞳孔里,他看见自己冷峻的倒影
二十五岁的面容,眼底却沉淀着经年累月的戾气,像是淬了毒的刀锋。
“冯老板。”邢昊苍声音很淡,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指尖却掐进对方淤青的颧骨,“我体谅你资金周转不开,连利息都给你抹了零头。”
突然加重力道,听见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说:“也请你体谅我的难处,毕竟我手底下,还有一群兄弟要吃饭。
目光斜掠向墙角,被捆成粽子的少女正瑟瑟发抖。
女孩十四五岁的模样,校服领口歪斜,露出了半截雪白的后颈,像只待宰的羔羊。
邢昊苍走了过去,用鞋尖挑起少女小巧秀丽的下巴,扯出了一个森然的笑:“令爱倒是生得标志,黑市上未开苞的雏儿……”
他故意停顿两秒,笑着道:“她应该能帮你分担不少。”
这句话像一针肾上腺素直接扎进冯程心脏。
本是奄奄一息的男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铁链在横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被封住的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暴突的眼球爬满血丝,太阳穴青筋像要炸裂。
俨然一条被捏住七寸的蛇。
邢昊苍抬手制止上前的马仔们,慢条斯理地在冯程衣领上蹭净指间血迹。
“1个月。”他起身,阴影笼罩着涕泪横流的男人,“这是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
浴室蒸腾的热气中,邢昊苍仰头,任水流冲刷胸膛。
七年前少女的那句“以后跟他的女生,注定要吃苦的”犹在耳畔。
他倒想要看看,谢砚把她护得多周全。
“约谢老板吃个便饭。”邢昊苍一边系着衬衫纽扣,一边给陈霄交代工作,银质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记得提醒他……”性感的喉结随着他吞咽动作上下滑动,声音变得微哑,“务必带上那位林秘书。”
镜面倒映出他骤然收紧的下颌线。
(三)重逢
林知遥曾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从不信命理玄学,可二十四岁这年,命运却接连像她掷出重锤——父亲确诊局部晚期肺癌,母亲所在的工厂倒闭后长期失业,就连她供职的公司也濒临资金链断裂。接二连三的打击不停地挑战着她心理承受能力,她已经想把所有的贴身衣物都换成红色的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父亲早年购置的医保覆盖了部分靶向药费用,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勉强喘了口气。
医院缴费窗口前,她正低头核对账单,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谢砚”两个字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上个月,她第3次拒绝了他的告白,可这个男人不仅保留了她的职位,甚至提出要资助父亲的医疗费。公司如今风雨飘摇,延迟发放工资已经让一批有能力的同事提前逃离,她怎么能再接受这样的援助?
有些恩情如山重,既然知道这辈子难以偿还,便不能轻易接受。
“今晚七点,悦华酒店。”电话里的声音沙哑疲惫,却刻意放轻了语调,“陪我出席个饭局。”
攥着缴费单的手指微微发紧,她望着走廊上“肿瘤内科”的猩红指示灯牌,缓缓地应了一个“好”字。
“一杯倒”是她的绰号,但她相信谢砚会一如既往地护着自己的。
林知遥素来仗着天生丽质,连上班都懒得化妆。可今天却为了饭局破天荒地冲回家,硬是挤出二十分钟画了个淡妆,甚至翻出半年没戴的隐形眼镜,套上那条压箱底的及膝长裙。
赶到酒店时,电子钟的数字刚刚跳成19:00。
“麻烦等一下——”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掌“啪”地抵住即将闭合的电梯门。
金属门缓缓退开,林知遥喘息着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棕色的眼睛里。
内勾外翘的桃花眼本该含情脉脉,却被两道浓黑的剑眉压成凛冽的刀锋。
七年时光把少年眼角那一丁点温柔都磨成了寒光,却抹不去她刻在骨子里的记忆——邢昊苍。
许跃晴的语音还在手机里循环播放:“邢爷回来了,听说他在搞什么金融公司,名气很大……”
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叫人家“校霸”、“小混混”、“古惑仔”。
林知遥设想过无数重逢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料到会是在酒店电梯里,自己还狼狈地撑着门喘粗气。
“进不进?”陈霄手指悬在关门键上。
她慌忙跨进电梯,轻声致谢。
晚高峰的电梯像沙丁鱼罐头,不断有人挤进来。她被迫后退,突然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扣住她的腰,后背撞上坚实的胸膛。
“这么多人,看不见?”
男人声音压得极低,她能清晰地捕捉到他唇齿间的热气拂过了耳蜗。
瞬间回到高一那年夏天。
也是这样突如其来的触碰。
当时她被飞驰的摩托车吓得僵在原地,是邢昊苍一把将她拽进怀里。
她余惊未定,却被少年带着怒意的吼声震得她耳膜发疼:“你瞎了吗——?!”
后来邢昊苍松开手,喉结动了三次才勉强憋出一句:“下次过马路小心点。”
走出几步又回头,阳光下他的耳尖红得滴血:“眼镜度数不够就去重新配一副。”
(四)罚酒
而现在,电梯的冷光里,他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圈正硌在她后腰。
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林知遥脸上刚泛出的红晕渐渐褪去了颜色。
“看到了。”她咬住下唇,声音细若蚊蝇,“你可以松手了。”
回答她的是骤然收紧的手臂,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早已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叮——”
电梯门滑开的瞬间,谢砚看到这一幕,难掩惊愕。
“遥遥?”他目光在两人交迭的身影间震颤,最终定格在邢昊苍脸上时,瞳孔剧烈收缩,“……邢总?”
白纸黑字的借贷合同突然有了具象的压迫感。
谢砚此刻才明白陈霄为何执意要自己带上女秘书。
邢昊苍眼底翻涌的欲念,分明是猛兽锁定猎物的眼神。
谢砚挤不出一丝笑,思索着要找什么有的借口才能合理地送走林知遥。
一早就候着的酒店经理冒了出来,提醒他们包房已经准备好,就连他们提前点好的特制菜肴也可以尽快上。
作为唯一的女性,林知遥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坐在了邢昊苍身旁。
“约好七点,谢总和……”
邢昊苍轻叩桌面的手指顿住,忽然倾身靠近林知遥,目光如刀划过她泛红的耳垂:“林秘书,倒是准时。”
闻言,林知遥刚端起的水杯磕到了桌沿。
若要较真,她分明迟到了一分钟。
——按酒桌规矩,该罚三杯。
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邢昊苍眸色一暗,忽然将红酒杯推到她面前。
“谢谢,我、我酒精过敏,喝水就好了。”林知遥选择装傻到底,再次端起了水杯。
耳边传来了他恶魔低语般的声音:“就不知道借给贵司的1亿,能否也这么准时到账了。”
1亿?!
林知遥被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明明记得公司借了5千万周转,怎么过了不到3周,就膨胀成1个亿?!
接过谢砚递来的餐巾,她趁着擦拭嘴唇的时候,压低音量问:“我没听错吧?”
谢砚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一拍,却绷紧了声线:“邢总,这正是我想和您商量的事,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只是暂时的,楚氏集团已经决定注资进来,金额高达3.2亿,只需再宽限2天——”
“恐怕谢总还不知道。”陈霄冷笑着截断他的话,指尖在平板上轻点,调出一份文件,“邢先生持有楚氏19%的股份。今早的董事会,这项决议已经被他否决。”
唯一的生路就这么被彻底堵死。
林知遥呼吸一滞。
“邢……”她下意识要唤出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又硬生生改口,“邢总。”
指尖触到冰凉的酒杯,她深吸一口气:“迟到是我的错。”
红酒在杯中晃动,映出她苍白的脸。
原本只想浅尝辄止,可邢昊苍的目光如刀锋般压来
——那是一种无声的胁迫。
她闭了闭眼,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喉咙的瞬间,林知遥才想起自己刚才谎称“酒精过敏”。
她唇色因酒精迅速泛红,察觉到谢砚的担忧,朝着他挤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没事的。”
这幕温情脉脉的场景让邢昊苍唇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五)覆上她的唇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请您多通融2天,可以吗?”她声音轻软,眼尾泛着薄红。
好似一枝晨露中的白茶,被醉意浸染后,变成了晚霞里的桃夭。
眼波流转间,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主座上的男人如君王般居高临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沉默不语
——他在等她下一步动作。
林知遥一把按住谢砚蠢蠢欲动的手腕。
公司是谢砚的全部心血,而此刻能救它的钥匙,就攥在这个男人手里。
服从性测试也好,投名状也罢。
三杯酒而已。
林知遥忽然站起身,裙摆扫过桌沿,带起了一阵细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接连灌下两杯红酒。
喝的太急,液体顺着下巴滑落,在雪白的锁骨上留下一道艳红的痕迹。
她将空杯倒扣在邢昊苍面前,染着醉意的眼眸直直望进他眼底:“邢总,满意了吗?”
空气凝重起来。
三秒的死寂里,只有男人性感的喉结缓缓滚动。
他忽然轻笑一声。
似乎没想到她真的为了谢砚做到这个地步。
“看在同窗三年的份上……”邢昊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如暗云倾覆,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通融两天也不是不可以,甚至……可以放宽到两周。”
话音忽然一顿,他眸色骤然转深:“但我要提前收点利息。”
下一秒,他扣住她的后颈,修长的手指没入她柔软的发丝,力道不容抗拒。
在众人凝固的视线里,邢昊苍俯身,狠狠覆上她的唇。
漆黑的瞳孔骤然扩大,倒映出男人近在咫尺的锋利轮廓,直到林知遥反应过来,这才想到挣扎。
双手却被他反剪在身后,她的红唇被他用舌尖强硬地撬开,长驱直入。
舌尖相触的瞬间,两人浑身仿佛被电流击穿,微微僵了僵。
酒后的身体软到不可思议,她几乎站不住,整个人瘫在他怀里。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和酒意,让她头晕目眩,分不清是酒精使然,还是他的吻太过炽烈。
不是没有幻想过他们的第一个吻。
在青春懵懂的校园里,在细雨绵绵的屋檐下,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却唯独不该是现在这样。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铂金戒圈硌疼她腰际,他以吻为筹码、将她尊严寸寸碾碎。
她耳畔隐约听到了谢砚暴怒的咆哮声:“邢昊苍——!你疯了吗?!放开遥遥!”
紧接着,有人被强行摁在了餐桌上,餐盘碎了一地。
许久,邢昊苍才缓缓松开怀里的人。
他垂眸看她,眼底浮动着罕见的餍足,呼吸仍有些沉。
“谁教你接吻不用换气的?嗯?”邢昊苍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她发烫的耳垂,嗓音低哑,带着几分恶劣的笑意。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清脆的声响在包厢内炸开。
林知遥的手掌火辣辣地发麻,指尖甚至微微颤抖。
这一巴掌,显然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背脊挺得笔直,一米六三的个子在男人充满压迫感的高大阴影里,硬生生劈出一方凛冽。
那双经常含笑的黑眸此刻盈满了晶莹的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破碎,又坚韧。
整个包厢骤然陷入死寂。
连钳制谢砚的马仔们都怔住了,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
没人想到这个温婉得像一泓清水的小姑娘,竟敢当众扇邢昊苍耳光。
(六)她赐予的
林知遥安静斯文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比谁都倔强的心。
并不畏惧他。
邢昊苍很清楚。
遥远的记忆猝不及防地翻涌而来,那个清晨的画面清晰如昨。
高一十三班走廊,迟到的少年又一次被罚站和高举书包。他洗得发白的校服沾满泥点,颧骨皮肤呈现出紫青色,像一头刚从斗兽场厮杀回来的狼崽子。
路过的学生纷纷绕道,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惹来校霸的拳头。
只有她——
纤细的手腕灵巧地从许跃晴掌心滑出,白色帆布鞋踏过斑驳的晨光,停在他面前。
“你嘴角流血了。”
一包带着茉莉香气的纸巾递来,包装上的小雏菊图案清晰可见。
邢昊苍本能地压低眉骨,这个表情曾吓退过无数人。
可眼前的女孩只是轻轻蹙眉,目光澄澈得像山涧溪流,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少年喉结滚动,绷紧了脊背。
他将书包举得更高,假装不屑一顾。
直到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邢昊苍才敢用余光追逐那一道削瘦的身影。
转学第一天他就记住了。
林知遥,长得漂亮,学习还好,坐在后排靠窗的座位。
阳光总爱在她睫毛上跳舞。
而现在——
邢昊苍的拇指缓缓抚过唇角,指腹沾上一抹刺目的猩红。
她赐予的。
“走!”
谢砚突然暴起,手肘狠狠击向身后混混的肋下。
在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他猛地拽过林知遥的手腕往门口冲去。然而包厢的门早已被四五个黑衣壮汉堵得水泄不通,他们黑色的身影在灯光下如同铜浇铁铸的城墙。
这是一场经过精心设计的围猎。
林知遥还未站稳,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就将她拖了回去。
邢昊苍的手臂如铁链般缠上她的腰肢,染血的唇瓣贴着她颤抖的耳垂,吐息灼热:“一个吻就想抵扣七日贷两周的利息?”
灼热的吐息烫得她浑身战栗,她听到他说:“林知遥,你未免太天真。”
下一秒,他的热唇再度覆了上来。
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挑开她衬衫的纽扣,一颗,两颗……雪色的肌肤在灯光下如白瓷般莹润,玫粉色的蕾丝胸衣若隐若现。
她剧烈挣扎的动作让柔软白嫩的乳肉在束缚中起伏,晃出了令人目眩的弧度。
昔日捧在手心都怕摔着了的女孩此时却为了自己惨遭这样非人的屈辱。
以她的要强程度,绝对连想死的心都有。
谢砚心如刀割。
“邢昊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怒吼在包厢炸开。
谢砚发疯般挣扎着,却被几个混混死死按在地毯上。
脸颊紧贴着粗糙的织物,他目眦欲裂:“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冲我来——!遥遥是无辜的,欠你钱的人是我!你放开她——!”
这声焦灼的嘶吼却像一桶汽油,浇在邢昊苍本就灼热的欲望上。
他的吻骤然加深,粗粝的舌头不容拒绝地纠缠着她的舌尖,细细地舔弄她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巡视领地的猛兽,每一寸都要打上标记。
想要更多。
疯狂的想要更多。
于是压抑多年的性欲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七)摩挲阴蒂
隔着单薄的蕾丝布料,邢昊苍揉捏乳肉的动作渐渐失了分寸。
又伴随着她愈发剧烈的挣扎,右侧绵乳摆脱了胸衣的束缚,雪白的弧度在冷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顶端嫣红的蓓蕾如晨露中的野莓般战栗挺立,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娇艳欲滴。
谢砚发现钳制自己的力道松动了
——强行摁住自己的两个壮汉,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
整个房间的雄性生物都不由自主地被那抹乍泄的春光吸引。
除了陈霄,他错开了视线。
邢昊苍舌尖尝到咸涩的液体。
怀里的女人挣扎渐弱,被他蹂躏得红肿的唇瓣上沾满了泪水,咸得发苦。
他停下揉乳的动作,低头望进她蒙着水雾的眼睛。
那里盛满了委屈和哀切,像只濒死的小兽。
他心脏猛地一缩。
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几乎是慌乱地,邢昊苍拢紧她半敞的衬衫,骨节分明的手指竟不受控制地轻颤
再抬头时,目光淬满了寒冰,森冷地扫过包厢内的每一个人。
那些偷瞄林知遥的手下顿时如芒在背,忙不迭低下头。
唯有谢砚,仍死死瞪着他,眼中翻涌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像是要扑上来撕咬他的血肉。
“邢昊苍。”
多年后第一次听见她唤自己全名,吐出的却是:“别让我恨你。”
她红肿的唇瓣不停颤抖,源源不断地泪珠顺着鼻梁滚落,像三月的雨水打在了枝头的梨花上。
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邢昊苍咬紧后槽牙,额前青筋微微凸起。
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出口的话却淬着毒:“说的好像你爱过一样。”
他拽住她纤细的手腕,在众目睽睽之下,伴随着大门发出“砰”地一声,将人甩进了卫生间。
五星级酒店的包厢连卫生间都奢侈得荒谬,整面落地镜映出她踉跄的身影。
他单手将她双手扣在头顶,灼热的身躯将她死死压在冰凉的瓷砖墙面上。
在他们唇瓣即将相触的瞬间,她倔强地偏过了头。
那个吻最终落在她潮湿的脸颊。
男人高大健硕的身躯僵了僵,随后唇瓣印在了她脖颈、锁骨、胸口的肌肤。
掀开蕾丝胸衣,握住那团软滑柔腻的乳肉,在她盛满哀求的目光里,红了眼的他低头含住那颗颤颤巍巍又无比娇嫩的乳尖儿。
“嗯……”
难以抑制的娇吟溢出了林知遥的红唇,她的身子在发抖。
伴随着他的吮吸,她抖得更加厉害。
脚指都跟着蜷缩了起来,几乎要站不稳。
邢昊苍宽大的右手掌探进了裙摆,沿着小腿一路往上,在三角区顿了几秒,缓缓滑入她内裤里,摸到了稀疏的软毛和湿漉漉的肉缝,蜜液多到打湿了他掌心。
他紧绷的神经稍得舒缓。
“不要碰那里……”
林知遥话还没说完,娇软的声音骤然变得高昂,他指腹好巧不巧地压在她的阴蒂上。
“这里?”邢昊苍微微使了劲。
尖锐的快慰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红潮吞噬了她脖颈的肌肤。
“不要……”她仰起下颌,无助地摇头。
“你很喜欢。”他并没有经验,只能根据她身体的反应来调整动作。
带着薄茧的指腹抵住了敏感又脆弱的小花核,画圈似得摩挲。
(八)顶了进去
邢昊苍埋首,再度舔吮早被他吸肿了的乳尖儿。
像饥渴极了的婴儿叼住母亲的乳头一样,吃得啧啧有声。
“嗯啊~”
林知遥快速咬住了下唇,将即将又要溢出嘴边的娇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可以这样!
不应该这样!
秀气的眉几乎拧成一道细线,她一脸痛苦地绷紧了身体,试图用自制力来抵抗这场来自感官的暴风骤雨。
可越是抗拒,就越发敏感。
他带来的欢愉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陌生,却强烈得令人战栗。
邢昊苍。
这个名字在她心头盘踞了整整十年。
十年光阴,只要他靠近,她的心跳就会背叛理智,疯狂失序。
更何况此刻,他们正在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
她感觉自己每一寸肌肤都跟着烧了起来,小腹在反射性地收缩,紧接着一股股潮意从体内最深处喷涌而出。
被浸透的布料兜不住她的春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板上。
怀里的娇躯仿佛被榨干了所有的气力,重重地喘息,一时间放弃了抗争。
邢昊苍逮准时机,将她虚软的小腿架在手肘,拨开湿透的内裤,早就硬得胀痛不已的性器抵住她湿漉漉的肉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腰强行顶了进去。
充分湿润过的嫩穴还是紧得厉害。
要知道他只插了大半个龟头。
“遥遥。”邢昊苍的嗓音像被陈年烈酒灼穿了喉管,嘶哑中裹挟着粗粝的欲望。
光是听他这样呼唤自己的小名,林知遥浑身泛起濒临高潮般的酥麻,下体被撕裂的痛楚竟在这声线里奇异地缓解,化作细密的电流在皮肤里游走。
“放松。”他再度开口,尾音里藏着罕见的祈求。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出去……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她酒后的身体软得宛如一汪春水,更何况刚刚经历过人生第一次灭顶般的欢愉。可那纤细的手腕仍在徒劳挣扎,娇嫩的肌肤上已然浮现出触目惊心的红痕。
男人骤然收紧的掌心如同铁钳,将她钉死在墙上。
噙着泪光的黑眸撞进他猩红的眼底,她瞬间僵住了呼吸。
他眼神太吓人。
她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她。
要知道,他做梦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把她从谢砚手里夺回来,将她压在身下,没日没夜地操。
“早就……来不及了。”
邢昊苍猛然挺进,清晰地感受到那层薄膜的阻隔被彻底贯穿。
被撑到极致的穴肉疯狂地挤压他硕大得可怕的性器,带来窒息般的包裹感,激得他脊椎发麻。
差点直接射出来。
邢昊苍不自觉地再度收紧了攥住她手腕的力道,额头暴起了一圈青筋。
遏制住冲刺的本能,他抬眸看她,眼里尽是掩盖不住的惊愕。
她瓷白的脸上血色尽褪,唇间那抹猩红更是刺得人眼眶发烫。
整个人绷成一张拉满的弓,仿佛正在被看不见的刀刃一片片凌迟。
不该……
她不该是第一次……
他指尖发颤,难以置信地确认了这个事实。
即便初经人事,林知遥始终倔强地不肯喊出一个“疼”字,通红的眼眶噙着泪,里面翻涌着刻骨恨意。
邢昊苍的呼吸突然就乱了。
(九)里面好热
松开她纤细的手腕,他拇指缓缓抚上她渗血的唇瓣,指腹沾了丝缕血色。
他低声说:“别咬自己,疼就咬我。”
话音未落,她当真咬了上来。
没有一丝丝迟疑。
尖锐的虎牙刺破皮肤的刹那,邢昊苍看见她睫毛剧烈颤抖,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脆弱、坚强,又委屈、愤懑。
这么多情绪交织在一张布满泪痕的脸上,让他不疯魔简直不可能。
邢昊苍俯首,将额头抵在她额头上,放柔了声线,诱哄道:“忍忍,待会儿就不疼了。”
话这么说,他自己也没有底气。
即便他已经竭尽全力遏制驰骋的欲望,浑身肌肉都处于极力偾张的状态,像烙铁般冒着火。
俨然也难受极了。
他火热的唇瓣落在她带泪的眼角,冒出细汗的小巧鼻尖,最终试探性地印在了她上唇。
小心翼翼地,生怕哪个动作惹她不快。
直到她紧绷的身子有了放软的痕迹,邢昊苍才敢缓缓地抽出肉棒,进去一点点,再抽出,再慢慢地进去一点点。
极具技巧和耐心。
对初学者而言,这项任务的挑战性,犹如要求一个从未进过厨房的人操办出一桌国宴。
被热汗浸透的衬衣,紧贴着他健硕的身躯,每一道肌肉线条都在湿透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然而他的努力是有效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抽送更加顺畅,两人紧密结合的部位也变得越来越湿濡。
邢昊苍垂眸,目光沉沉地锁住怀里的人。她明显也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原本苍白的面颊渐渐晕开一层动人的红霞。
娇艳而生动。
光是看她这幅被情欲浸透的模样,他心底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餍足。
“遥遥。”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几分慵懒,又暗含危险的蛊惑。
林知遥竭力维持理智。
这个男人最擅长的就是用这副皮相为饵,诱她步步沉沦。
直到她在他耳边剧烈喘息:“你里面好热。”
被粗长的性器温柔地熨烫的肉壁,突然被毫不留情地深深贯穿,子宫入口仿佛都被撞开了。
“嗯啊~”
她喉咙溢出了快乐又痛苦的低吟,瘫软在了他厚实的肩膀上。
两人身上的衣服几乎完好无缺,性器却紧紧相连着,发出了肉体碰撞的“啪啪声”,蜜汁四溅,顺着腿流到了地面。
“都湿成这样,怎么还那么紧?”男人低声问,语气透着甜蜜的抱怨。
越到深处,越发窄小,几乎要把他夹断,逼迫他射精的念头几乎要克制不住,可是邢昊苍喜欢听她失控的声音。
“喜欢这样对嘛?”说着,他的力道越来越凶猛,龟头直挺挺地往最深处捅。
捅得很有技巧,只运用了臀部的力道,邢昊苍舍不得她后背大力撞击墙面。
即便他如此贴心,怀里的女孩并不懂得感恩。
林知遥刚咬完他拇指的尖牙落在他颈部正前方,恰好就是气管的位置。
她能清晰地听见他颈动脉在自己齿列下搏动的声音,甚至可以想象温热的血涌入口腔的滋味。
(十)入她的生命
他生命危在旦夕。
只要她再用力一点。
许是威胁奏效了,男人滚烫似烙铁的身体瞬间僵硬。
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能敏锐地捕捉到阴茎在一点点地抽离,虬结的青筋刮过内部每一寸褶皱。
那种微妙的快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蚕食着她为数不多的理智,迫使她必须时刻绷紧神经。
就在林知遥以为这个酷刑即将结束的时候,抽离了的大半截茎身以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地顶进她身体里,仿佛要嵌入她的生命。
林知遥瞳孔霎时放大。
过电般的快慰铺天盖地席卷了她所有感官,接着大脑空白一片。
只有身躯还在条件放射似的颤抖个不停。
喷涌而出的热流全浇在深埋在她体内的阴茎头上,被她咬着气管也不慌的男人此时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邢昊苍感觉半身都在发麻。
握住她腰肢的手陷入她肌肤里,他彻底失了控制,将她发软的小腿都架在自己手臂上,抱着她的腰臀激烈地抽送。
淅淅沥沥的蜜液从两人交合的地方溅了出来。
他们肉体碰撞的啪啪声、他逐渐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女人压抑却又支离破碎的娇吟,交织缠绕成淫靡的声线,从门缝间悄然渗出,在偌大的包房里渐渐扩散。
包房里的男人们个个面色潮红、呼吸不稳,就连平日里最克制的陈霄,此刻也绷紧了咬肌。
唯有谢砚还在垂死挣扎,他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指尖却深深抠进地毯,固执地望向卫生间的方向。
那双充血的双眸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愤怒灼烧着他的理智,心痛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而最痛最深的,是那蚀骨钻心的懊恼。
他怎么能……怎么敢把她带到这里来!
陈霄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谢砚,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转而锁定了包厢最阴暗的角落。
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抵在墙边,褪色的牛仔裤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胯骨上,露出洗得发白的裤腰。少年左手撑着墙面,右手在胯间急促地动作着,后颈的汗珠将那一头黄发黏成一绺绺尖刺。
整个人沉浸在濒临爆发的痉挛中。
突然,他后腰传来一阵剧痛,身体猛地扑向墙面,颧骨撞上冰凉的大理石,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飞仔,你不要命了?!”
陈霄声音比刀锋更冷。
黄耀飞踉跄着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瓷砖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还未发泄的欲望瞬间萎靡,取而代之的是冷汗涔涔的恐慌。
他抖如筛糠地仰起头:霄、霄哥!我错了!实在是……实在是忍不住!求你饶我这次!
眼见陈霄扬起手臂,黄耀飞下意识缩紧脖子,却不敢真的躲闪。
就在这时,里间让人躁动不已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霄的手悬在半空,目光在紧闭的门和眼前这摊烂泥间游移。
最终,他缓缓放下了手,从牙缝里发出警告:“赶紧收拾干净,要是让苍哥闻到半点味,你得横着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洗手间的大门被踹开,蒸腾的热气裹挟着情欲的余韵翻滚而出。
邢昊苍横抱着昏睡的林知遥踏进灯光里,女孩在他臂弯间轻得像片羽毛。
她的脸颊仍泛着情潮未褪的薄红,如被晚霞浸透的雪,透出一层旖旎的艳色。纤长的睫毛紧紧地闭着,在眼下投落一片倦怠的阴影,唇瓣微肿。
让人忍不住想再狠狠地疼爱一回。
然而她娇小的身子被严严实实地裹在他黑色衬衣里,只有两只纤细的脚踝裸露在外,十根嫩藕般的脚趾微微蜷缩。
仔细观察的话,她脚背还残留着未干的液体,正透出晶莹的光。
(十一)由我来接手
起初所有人的目光都如聚光灯般打在林知遥的身上,却又在触及邢昊苍的瞬间仓皇逃开——他带来的手下们个个低眉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发愣,生怕继续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陈霄最先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压低音量问:“苍哥,要不要送医院?”
邢昊苍目光在谢砚狼狈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唇角勾起一缕心满意足的弧度:她只是累着了。
沙哑的嗓音里还残留着剧烈情事过后的慵懒。
就在邢昊苍即将跨出包房的瞬间,一只血迹斑斑的手突然死死地攥住他的裤脚。
那个曾经永远西装革履、在镁光灯下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那个让全校女生趋之若鹜的校园风云人物,那个刚被评为青城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的商业新贵,此刻却像条丧家之犬般匍匐在满地狼藉中。
谢砚青筋暴起的手指深深陷入高级定制西裤的面料,昂贵的布料竟在他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他艰难地仰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邢昊苍:“你会毁了她的……”
“毁了她的人是你。”邢昊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比西伯利亚的永冻层更冷,“既然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就由我来接手。”
话音未落,他猛地抽回腿。
谢砚的手指在布料上划出几道狰狞的血痕,整个人重重摔回地上。
邢昊苍将怀中昏睡的人儿往怀里紧了紧,大步流星地离开。
走廊的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凌厉。在他怀抱里,林知遥无意识地往他胸口亲昵地蹭了蹭。
不经意间,她露出了一截布满暧昧红痕的纤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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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凉风裹挟着露水的湿气,从窗缝悄悄钻进来,轻薄的纱帘随之轻轻摇曳。晨光尚未驱散夜的阴翳,房间里仍浮动着浅淡的阴影,显得床上蜷缩着的身影格外单薄。
她睡得极不安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纤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
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可怕的梦魇。
“不要——!”
林知遥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嘶哑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
厨房里正在煎蛋的林母手一抖,匆忙关了火,顾不得擦手便冲进女儿房间。
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看到的是女儿惨白的脸色和惊魂未定的眼神
“瑶儿,你别吓妈妈……”林母伸手抚上她汗湿的额头,凉得让人心惊。
“妈……”林知遥开口,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低哑得几乎不成调。
她艰难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目光涣散地扫过房间,像在确认自己究竟身处何处:“我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你喝醉了,是同事送你回来的。”林母叹了口气,随即眉头狠狠拧起,声调陡然拔高,“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沾酒就醉,怎么敢喝成这样?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林知遥没应声,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单肩包,从里面摸出手机。
指尖在相册里划了几下,最后停在一张女同事偷拍的照片上
——公司年会上,作为CEO的谢砚站在聚光灯下,他五官清俊,剪裁考究的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修长的手指握着话筒,正在侃侃而谈公司的发展规划。
她把屏幕转向母亲:“是他送我回来的吗?”
(十二)绝不低头
林母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照片,突然眼睛一亮,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哎呦,这不是小谢吗?”
她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喜爱:“这孩子可懂事了,知道你爸住院后,隔三差五就往医院跑。每次都提着大包小包,水果补品就没重样过,最难得的是他总记得带象棋,陪你爸一下就是大半天。你爸总念叨,说咱们家遥遥要是能找个像小谢这样的……”
林知遥有些愣忡。
因为这些事情,谢砚从来没和她说过。
不过,眼看着母亲越说越偏,又开始往催婚的方向努力,林知遥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连嘴唇也变得毫无生气,像是被冬日寒霜打过的花瓣
好在林母话锋一转:“不过昨晚送你回来的不是他。那个小伙子要更高大些,站在门口像座山似的。”
说着,林母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昨晚为了省电,客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光晕朦胧,似蒙上了一层薄雾。林母现在想来还觉得愧疚,人家大半夜送女儿回家,她却连杯热茶都没给倒。
只记得那人抱着女儿站在门口时,高大的身影把门框都衬得狭窄了。
逆着光,他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周身的气场却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那绝不是普通人。
“妈也没看太清……”林母伸手将女儿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不过能大半夜亲自送你回家,还特意嘱咐让你在家好好休息,不用去公司,想来他是个很在乎你的人。”
林知遥的手指猛地攥紧被角,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此时,林母的目光突然定格在女儿手腕上那片青紫的痕迹上,心脏猛地一缩。
“瑶儿。你告诉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房间陷入死寂,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良久,林知遥突然扑进母亲怀里,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让她母亲喘不过气。
林母愣住。
自从女儿上初中后,就再没这样抱过她了。
她的遥遥,从在娘胎里就是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怀孕时从不闹腾,生产时也顺顺利利,从小到大没让她操过心。学习成绩永远名列前茅,工作后更是孝顺得让邻里羡慕。
除了一直不找对象,简直挑不出半点毛病。
她常跟老伴说,自己上辈子准是积了大德,这辈子才能当遥遥的妈妈。
可此刻,怀中的女儿颤抖得像片秋风中的枯叶,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林母想转身看看女儿的脸,却被抱得更紧。
她小心翼翼地问:“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这句话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林知遥压抑多时的泪水瞬间决堤。
“妈……我没事……”她慌乱地擦拭眼泪,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就是……最近医院公司两头跑,有点点累。”
过了几秒,林知遥轻轻挣开母亲的怀抱,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您女儿可是总经理秘书,这是什么概念?公司老板的左膀右臂,一定程度上能影响老板的决策倾向。简而言之,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
林母将信将疑地望着她,眼睛里盛满了心疼:“在妈妈面前不用逞强。”
“累了就休息,你爸那边有我呢。”她顿了顿,声音柔软得像棉花,“要是工作太辛苦,咱们就辞职。你别担心钱的事,妈这些年偷偷存了不少,够咱们一家三口过日子的。”
眼眶再度灼热,险些再次破防,林知遥急忙低下头。
她假装整理凌乱的被角来掩饰情绪:“妈,我好饿,想吃你熬的小米粥了,要加红枣的那种。”
声音轻快得不自然。
“好好好,这就去给你熬。”林母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目光在女儿身上流连,“你再睡会儿,粥好了叫你。”
直到房门轻轻合上,林知遥才敢卸下所有伪装。
她蜷缩进被窝,像胎儿回到母体般紧紧抱住自己,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妈妈已经为了爸爸的病情操碎了心,她不能再给这个家增添任何负担。
窗外的晨光渐渐明亮,金色的光线透过纱帘温柔地洒落在她身上。
林知遥深吸一口气,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她望向梳妆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上泪痕已干,眼底的脆弱被倔强取代。
像是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稚嫩。
就算前路荆棘密布,黑暗笼罩。
就算命运要将她推入深渊。
她也绝不低头,绝不妥协。
林知遥的眼神逐渐坚定,如淬了火的钢。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十三)反常
林知遥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母亲熬煮的红枣小米粥,温热香甜的粥水滑过喉咙,却化不开她眉间凝结的忧虑。
谢砚发来的那条消息犹如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口。
“最近两周都不回公司,要全力处理债务问题,好好照顾自己。”
她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打出的文字删了又写,最终只发出简短又干涩的询问:“具体要怎么解决?需要我做什么吗?”
半小时过去,对话框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终于按下语音通话键,听筒里的等待音每响一声,都像钝刀在神经上缓慢拖拽。
转拨手机号码后,熟悉的机械女声再度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太反常了。
七年来,谢砚的电话永远会在三声铃响内接通。
即便是重要的商务洽谈,他的消息也会准时抵达:会议中,两小时后给你回电,等我噢。
末尾那个“噢”字,总让她想起他微微挑眉的样子。
而现在,那个永远在线的人突然失联。
——而且,他说两周都不回公司。
要知道,写意科技是他的命。
谢砚是白手起家的动画天才,毕业的时候用宿舍那台二手电脑做出的短片,如今已成长为行业标杆。那些熬夜打磨的分镜脚本,那些被甲方退回二十七次的方案,那些为抢占市场快速扩招带来的不得不吞下的苦果,最终都化作财报上触目惊心的赤字。
为了救公司,他只能卖掉股份。
而楚氏集团的收购要约,曾像是绝境里的一线光。
高出市场价40%的报价,承诺保留团队决策权,甚至提出共建动画人才孵化基地。
林知遥不是没有质疑过这个收购计划。
毕竟商场如战场,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而楚氏集团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他们强调投资写意科技可以增强公司在动画领域的制作能力,加速旗下IP的视觉化开发,构建完整的产业链变现模式,进一步巩固行业龙头地位。
正是这个看似完美的合作方案,让谢砚拒绝了其他财团的收购意向,却也让公司阴差阳错地错过了最佳的债务重组时机。
现在想来,楚氏集团提供的那些镶着金边的条款分明是蜜糖裹着的砒霜。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可为什么?
林知遥去了一趟药店,两分钟之后,她攥着那盒紧急避孕药站在街角。
铝箔板被她捏出细小的裂纹,最终就着矿泉水吞下,苦涩在舌尖炸开。
她闭了闭眼,多希望昨夜只是场荒诞的噩梦。
可随着每一步行走,身体深处传来的钝痛都在撕扯她的自欺。
肌肤上的那些淤青是邢昊苍用暴力刻下的烙印,比任何言语都残酷地宣告着
——这一切真实发生过。
她不理解。
就像不理解楚氏集团为什么临时要出尔反尔,不理解为什么那个在她记忆里熠熠生辉的少年,怎么在七年的时光里褪成了陌生的模样。
或许,她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十四)火种
离开药店后,林知遥径直驱车前往悦华酒店。
短暂停留二十分钟后,她便匆匆赶回公司。
尽管谢砚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但作为临时掌舵者,林知遥深知自己肩上的重量。
推开磨砂玻璃门的瞬间,她已不着痕迹地挺直了脊背,眼底的疲惫被锐利取代。
接下来的十个小时里,推进五场会议、十七份文件、三个濒临破裂的供应商合同,她在数字的悬崖边走钢丝,连喘息都计算着秒数。
当她把最后一份报表签完,城市已沉入霓虹海底。
林知遥独自坐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纤长的手指按压着太阳穴,任由疲惫如潮水般漫过全身。
还没等她缓过神,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林知遥深吸一口气,迅速戴上搁在桌角的黑框眼镜,指尖掠过镜架时不着痕迹地整理了额前碎发:“请进。”
人力资源总监Zoe步履匆匆,眉间蹙起的纹路暴露了事态紧急:“Yoyo,还是品宣部那位设计师的事。她母亲病情恶化,ICU费用……她至少需要预支未来半年的工资。”
林知遥指尖在实木桌面上轻轻一顿。
她比谁都清楚白色病床前的煎熬,更何况那位设计师三年来晨会从不缺席,无数次加班到凌晨的身影还历历在目,去年面对猎头双倍薪资的诱惑时,也只是笑着摇头婉拒。
“Zoe,财务部的周报我看了。”林知遥声音轻得像羽毛,仿佛在说服自己,“这个月延发的工资单已经让二十多位同事的房贷产生了滞纳金。”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公司还欠着地下钱庄上亿的资金。
办公室突然变得很静,中央空调的出风声清晰可闻。
延迟发放工资已经让员工们怨声载道,若再破例预支,无异于在团队中投下一颗不公的种子。
在企业管理中,“不患寡而患不均”
——一旦让员工感受到差别对待,团队凝聚力便会土崩瓦解。
Zoe了然地点头:我明白,这就去——
“等等!”林知遥按住桌沿霍然起身,急忙叫住她,“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对员工的困境视而不见。何况她还是跟着谢总打天下的老员工,这个忙一定要帮。”
停顿片刻,她眼中闪过灵光:“不能以公司名义预支,就以谢总个人名义无息借款,约定未来分期扣还。”
Zoe怔在原地。
这个看似简单的方案背后,是管理者在铁律与人情间走钢丝的智慧。
“你觉得呢?”林知遥耐心询问。
“没意见,我这就去办。”Zoe唇角微扬。
她突然想起猎头上周的邀约,此刻已有了决断。
走到门口又转身,暖黄灯光下,Zoe注意到林知遥眼底密布的血丝:“眼睛红得厉害,注意休息。”
林知遥内心一暖,笑着解释:“昨晚忘了摘隐形眼镜。”
当门轻轻合拢,她如释重负地陷进真皮座椅,望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闪烁。
她不知道的是
——这一夜的决定,不仅守护了一个员工在ICU外最后的希望,更在不知不觉间,为整个团队埋下了共克时艰的信念火种。
.
林知遥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十五分。
飞快洗漱完,她直接扑倒在床上,身体接触柔软床垫的瞬间,仿佛听见自己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满足的叹息。
合上了疲惫的双眸,她一下子回到了高一那年的十月。
那年秋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
校园里的梧桐树早早地褪去了绿意,枯黄的叶子铺满了通往教学楼的小路,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林知遥记得,恐怖传闻是从一个周三的早晨开始流传的。
听说了吗?学校后门那条小巷,昨天又有一个女生被骚扰了。课间操时间,许跃晴秘兮兮地凑到林知遥耳边,据说是个露阴癖,专门挑穿校服的女生下手。
真的假的?林知遥正喝着矿泉水,闻言差点呛到。
千真万确!隔壁班的何玉荷亲眼看到的,何玉荷你应该知道吧,咱们的校花,她在热烈追求校霸呢,不过人家校霸貌似对她没意思,爱答不理的。要我说,她压根没有你漂亮,只要你肯摘下万年不变的黑框眼镜……”
眼见她越扯越远,林知遥赶紧让她打住。
“好像那个变态喜欢躲在巷子口的垃圾桶后面,突然跳出来……”许跃晴做了个夸张的掀衣服动作,趁着没人,她还把裤子拉开,完美地模范露阴癖的行为,“何玉荷吓得直接跑掉了,连书包都扔那儿了,后来是班主任去帮她拿回来的。”
林知遥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要知道那条小巷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放学铃声响起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十月的白昼正在变短,五点半的天空已经染上了暮色。
林知遥站在教室门口张望,希望能找到同路的同学,但许跃晴今天值日,其他熟悉的同学似乎都已经走了。
算了,应该没事的。她自言自语地紧了紧书包带,迈步走向校门。
林知遥刻意避开了后门那条传闻中的小巷,选择了稍微绕远的前门大路。这条路虽然人多些,但要多走十五分钟。
初秋的风带着微凉,吹动她额前的刘海,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转过第一个路口,同路的学生逐渐分散。林知遥注意到身后似乎一直有个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的节奏。她试着放慢脚步,那个脚步声也随之放缓;她加快步伐,后面的脚步也立刻变得急促起来。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暮色中,一个模糊的身影跟在她身后约二十米处,看不清面容,只能辨认出个子非常高。
恐惧像冰冷的蛇一样爬上林知遥的脊背,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太阳穴处血管搏动的声音。
转过弯的瞬间,她眼角余光瞥见路边建筑工地上散落的砖块。
几乎是本能反应,林知遥弯腰捡起了一块砖头,在转身的同时用尽全力朝那个一直跟着她的身影挥去。
(十五)心跳乱了节奏
纤细的手腕猝不及防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扣住,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她踉跄着停下脚步。
林知遥下意识抬头,对上了一双深邃又凛冽的深棕色眼眸。
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近在咫尺,熟悉又陌生。
他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可高大的身影却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林知遥呼吸一滞,大脑瞬间空白。
是我。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心颤的磁性,像是砂纸轻轻擦过耳膜。
林知遥长舒了一口气,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漏了小半拍。
她当然记得他。
那个总在走廊被罚站兼高举书包的男生,也是女生们课间窃窃私语时最常提到的名字。
“你怎么会走这条路?”她丢了手里刚捡到的砖头,歪了歪头问他,语气里带着疑惑。
据闺蜜跃晴的情报,他明明住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少年深深凝视着她素白的小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仓促别过脸,声音平淡:“离家近。”
“???”
这分明是南辕北辙。
难道他搬家了?还是“万事通”的消息有误?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林知遥也不便追问,心底反倒涌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有他在身边,那股莫名的心安让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大概是因为他太高了吧,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像堵人形围墙,也不知道平时都吃了什么才能长成这样。
“那个……”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不自觉地加快,“附近有个变态,专门对着学生脱衣服,你一个人走的话要小心。”
邢昊苍:“……”
女孩说的急切,频频回头确认他的反应,结果一个不留神,脚尖绊上了路边的石块。
邢昊苍甚至来不及伸手,她已经摔倒在地。
转瞬间,她利落地撑起身子,随意拍了拍沾灰的裙摆,脸上不见半点委屈。
仿佛摔倒后依靠自己爬起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邢昊苍的脸色却骤然变了。
他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翻转过来——
原本白皙的掌心此刻擦破了一大片,细小的血珠正从砂砾磨出的伤口渗出,混着灰尘凝成暗红的痕迹。
“你怎么总是这么冒失?!”少年的声音里压着莫名的怒气。
林知遥镜片后的黑色瞳孔微微瞠大。
她不理解他怎么就得出了这个结论,直到想起了大半个月前两人接近相拥的画面,
要不是他在危急关头扯住她,只怕会被摩托车撞倒,少不了在医院躺上几天。
嫩白的小脸瞬间红得可以滴出血来,她抿着唇,愣是没好意思反驳。
暮色渐沉,晚霞的余晖落在她脸上,仍迷人得紧。
“跟我来。”他说,耳尖已经微微泛红。
林知遥本想拒绝,可触及他眼底那抹不容拒绝的关切,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像只被驯服的小动物。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家药店门口。
邢昊苍让她等一会儿,自己大步走了进去。他花光了明天一整天的饭钱,买了生理盐水、碘伏棉签和透气型创可贴。
不知怎的,当他重新望向她时,甚至不用开口,她已经朝他伸出了受伤的掌心,动作自然得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过于配合的态度,让他唇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
许是少年习惯了受伤的生活,他处理起伤口来专业又快速,修长的手指捏着棉签,蘸了生理盐水,轻轻擦拭她的伤口。
此时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低垂的长睫毛,和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掌心,微痒。
突然之间,她的心跳节奏乱了
——是那种无法控制的、彻底的混乱。
(十六)想操死你
一阵陌生的战栗感顺着他的触碰悄然蔓延。
就在林知遥指尖微颤,下意识想要退缩的刹那,邢昊苍的手掌蓦地收紧,稳稳扣住了她的手腕。
“疼吗?”他的嗓音低沉,却意外地温柔,“忍着点,很快。”
本就已经极轻的力道又放缓了几分,近乎小心翼翼,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琉璃,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碰出裂痕。
他全然没有察觉,面前的少女连耳尖都染上了晚霞的颜色,脖颈泛起一片绯红。
“不用怕。”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心头一颤。
林知遥茫然地眨了眨眼,睫毛轻轻扇动,像是不解这突如其来的话语。
少年抬起头:“我回家会经过你走的路。”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几秒后,邢昊苍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语速缓慢,却字字清晰:“我会一直保护你。”
保护她。
一直。
这句话如同一颗薄荷糖坠入碳酸饮料,在她心口炸开无数细密的气泡,酥酥麻麻地扩散至四肢百骸。
林知遥甚至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紧接着,浑身的肌肤都像是被点燃
好热。
热到仿佛有火星在血管里噼啪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颤意。
她艰难地喘息着,眼前一阵恍惚,再睁眼时,竟已置身于一个封闭的空间。
而她的双手,正无力地勾住男人的脖颈,身体被他粗长地性器一次又一次地贯穿。
陌生又汹涌的快慰如潮水般把她淹没,脸上汗津津的,眼睛已经逐渐失焦。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遥遥……我实在忍不住了。”
大腿被他分得更开,以承受他更加凶猛的顶撞,林知遥察觉到他射精的意图。
“不!不要!”
她绷紧了身躯,本就紧致的娇穴瞬间绞住体内的巨兽,逼得男人倒抽了一口气。
邢昊苍俯首吻住她的唇,阴茎埋入她甬道最深处,爆发出一股股滚烫又有力的精液,冲刷她的子宫内壁。
烫得她浑身一颤一颤,跟着喷出了一大股蜜液。
她好像失禁了?
林知遥迷迷糊糊的想。
羞耻感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软绵无力的身子被男人翻转过来,脊背离开了被她体温捂热的墙面,她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睫毛沾着未干的泪珠,而面颊却透出一种被情欲侵蚀过后的红晕,衬衣的扣子全被解开了,就连胸罩也被推到了锁骨下方的位置。
伴随着他从后方插入的动作,嫩白的俏乳甩出了诱人的乳波,上上下下地摩擦着洗漱台边缘。
尖锐的快感又一波一波地涌了过来,她压根没办法提高专注力,一副被操坏了的模样。
镜面映照出男人挺拔魁伟的轮廓。
他深邃的目光如同锁链,自始至终都紧紧缠绕在她身上。
邢昊苍的唇角忽然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叹息:“遥遥,你这样……会让我……”
话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他眼底骤然掀起惊涛骇浪,那目光炽烈得几乎要将人灼穿。
“想操死你。”
(十七)动真格
大手扣住她的腰,健臀一挺,他将尺寸严重超标的性器完全捅了进去,肉和肉严丝合缝地交合在一起。
骤然加重的撞击让她猛地仰起脖颈,雪白的颈绷成一道脆弱的弧线。
身体在剧烈的顶弄中不停地战栗。
高潮过后,膝盖一软,林知遥几乎跪倒。
偏偏这个角度让他进得更深,每一次顶弄都又重又狠,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失控。
她纤白的十指死死抠住冰冷的洗漱台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森青白。
想要挣脱,却被那只铁钳般的大手牢牢锁住腰肢。
身后男人的掌心烫得吓人,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碎了嵌进骨血里。
很快,她便再一次被抛上云端
这次的快慰来得更猛烈,更绚烂,仿佛有万千烟火在血管里炸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成一滩春水。
意识浮沉间,她忽然哑着嗓子唤他:
邢昊苍。
那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带着情欲未褪的轻颤,像被揉皱的绸缎,柔软却沙哑,又似被雨水打湿的玫瑰,带着颓靡的芬芳。
男人精壮的身躯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喉间滚出个低沉的“嗯”,尾音里还带着未消的喘息。
可她后面的话被撞得支离破碎,化作断断续续的呜咽。
他俯身压下来,炽热的胸膛紧贴她汗湿的脊背,贴心地偏过头,将耳朵凑近她颤抖的唇边。
这一次,邢昊苍听得无比清晰。
她说:“我恨你。”
我。
恨你。
叁个字像淬了毒的银针,无比精准地刺入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镜中,他看见她泛红的眼尾滑落一滴泪,在瓷白的台面上溅开了细小的水花。
.
邢昊苍猛地睁眼,呼吸急促,冷汗已浸透后背。
刺目的阳光从网球场顶棚的缝隙间倾泻而下,他下意识眯起眼。
耳边球鞋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与远处断断续续的击球声交织,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场边计分器在烈日下泛着冷光,4-3的比分刺入视线。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指节微微发僵——竟然在短短两分钟的休息间隙,坐在场边长椅上睡着了。
眼前光线一暗,楚临奚的身影挡在面前。
他手里晃动的冰镇饮料瓶身凝结着水珠,一滴、两滴,在邢昊苍的运动短裤上洇开深色痕迹。
见他还未回神,楚临奚直接把饮料塞进他手里,自己拧开另一瓶。
“遥遥。”楚临奚忽然开口,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眼底却藏着探究,“做梦都念着人家的名字。”
“闭嘴,专心打你的球。”邢昊苍扯松被汗湿透的领口,嗓音低哑,带着未散的睡意和隐隐的不耐。
见状,楚临奚眼中兴味更浓:“我可是听说了,那小姑娘看着瘦,身材倒是不错,奶子很有分量。”
故意拖长尾音,舌尖暧昧地扫过齿列:“连乳头都是漂亮的粉色,该不会是个雏……”
话音未落,一道裹挟着怒意的拳风呼啸而至!
楚临奚偏头闪避的瞬间,拳锋擦过耳际,带起的劲风掀动他汗湿的碎发。
若是慢上半拍,他那张引以为傲的俊脸怕是得当场开花。
“我让你闭嘴!”邢昊苍额角暴起的青筋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眼底翻涌的猩红像是被触了逆鳞的凶兽。
楚临奚唇边的笑意骤然凝固,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下脖颈,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怎么?”他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动真格的?”
烈日炙烤下,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邢昊苍瞳孔微缩,某个记忆片段如闪电般劈开意识
——镜中女人含泪的眼睛与那句刻骨的“我恨你”重迭在一起。
这细微的变化落在楚临奚眼里,瞬间点燃了他压抑许久的怒火。
冰镇饮料瓶在地上炸开晶莹的碎片,飞溅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楚临奚猛地欺身上前,一把揪住邢昊苍的衣领,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着,你外面有多少女人我不管,但楚临岚是你未婚妻。你要是敢让她掉一滴眼泪,我不会放过你。”
顿了顿,他眸底掠过一丝嗜血的杀意,一字一句地纠正。
“不,是不会放过她。”
(十八)该结束了
邢昊苍眼底寒光乍现,右手已如铁钳般扣住对方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腕。
他身形一沉,屈膝、拧腰、发力,动作快得近乎残影,网球鞋在滚烫的塑胶场地上擦出刺耳的锐响。
下一秒,楚临奚的视野天旋地转。
他的后背狠狠砸在球网支架旁,金属震颤的嗡鸣混着散落网球的弹跳声,在耳畔炸开。那些被惊飞的网球,跌跌撞撞地滚向场地边缘。
炙热的塑胶地面烫得惊人,汗水一接触便被蒸发,刺痛感沿着脊背窜上神经。
楚临奚腰腹刚蓄力准备反击,阴影已如牢笼般罩下。
——邢昊苍单膝压住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死死按在发烫的地面上,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他骨骼。
两人相贴的胸膛间,心跳声在燥热的空气里共振,如战鼓擂动。
逆光中,邢昊苍被汗水浸透的白T恤透明地贴在背上,湿透的布料下脊椎沟壑分明。
一颗汗珠悬在他锋利的下颌,在剧烈起伏的呼吸间,砸在楚临奚的眼角,烫得他瞳孔骤缩。
“如果你敢动她一根手指……”
邢昊苍牙关咬得发颤,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我就让你在乎的人……”
他突然俯身,滚烫的呼吸裹挟烈日的燥热,扑在楚临奚耳畔。
“加倍偿还。”
两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挨得极近,鼻尖几乎相触,交迭的身影在阳光下投下暧昧的剪影。
蒸腾的热气中,紧绷的肌肉、粗重的喘息,将剑拔弩张的对峙染上几分危险的旖旎。
就在这时,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几乎同时侧脸,凌厉的眼神撞在一起。
“咔嚓”一声脆响,楚临岚举着相机,将这一幕永远定格。
她红唇噙着玩味的笑,歪头欣赏取景框里性张力爆棚的的画面。
“这个构图我很满意。”楚临岚指尖轻转焦距环,语气轻佻,“就是表情太凶了。”
她伸手戳了戳邢昊苍绷紧的手臂肌肉:“笑一笑?”
楚临奚趁机屈膝顶向对方腰腹,冷笑:“听见没?我姐让你……”
话音未落,邢昊苍猛然加重膝压的力道,逼得他闷哼一声。
“你轻点。”
楚临岚忽然弯腰,长发垂落,在两人之间隔出一片温柔的阴影。
可她的唇角却微微上扬,险些憋不住笑:“我们家奚奚他……不太受力。”
场地上,两道健壮的身影同时僵住。
空气中凝滞的火药味,突然染上几分微妙的尴尬。
“跟我来。”
邢昊苍骤然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楚临岚的手腕,拽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器材室。
场边,楚临奚目光死死锁住两人交迭的身影。
他看见姐姐踉跄着跟上邢昊苍的步伐,指节捏得发白。
想到他们即将可能有亲密行为,楚临奚猛地抬腿,一脚踢飞脚边的网球。
那抹刺眼的荧光黄在塑胶场地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苍哥哥~你弄疼人家了~”
楚临岚的指尖划过邢昊苍青筋暴起的手臂,尾音带着蜜糖般的黏腻。
邢昊苍下颌绷紧,猛地甩开她的手。
这个比他年长叁岁的女人,每次都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用这种少女般的称谓唤他,嗓音甜得发齁,仿佛他们真是热恋中的情侣。
胃部泛起生理性不适,他闭了闭眼,压下那股烦躁。
器材室的门在身后咔哒锁上,隔绝了网球场上的喧嚣。
楚临岚状似慌张地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运动器材——球网、发球机、记分牌,最终定格在那张铺着白色毛巾的休息椅上。
贝齿轻咬下唇,力道重到唇膏晕开一道绯色,像被碾碎的玫瑰花瓣。
“你该不会……”她睫毛簌簌颤动,像受惊的蝶翼,“想在这里……”
密闭空间里橡胶与汗水的气息发酵成暧昧的催化剂。
邢昊苍冷眼看着她表演,目光扫过她刻意扯歪的衣领,锁骨处那颗朱砂痣妖冶如血,是她最得意的身体部位。
“倒也不是不行,我得记录下来。”楚临岚忽然贴近,香水味混着热意扑面而来,单反相机的镜头对准他被运动服包裹的紧实腰线。取景框里,逆光勾勒出他肌肉的锋利轮廓,如同雕刻的艺术品。
楚临岚喉咙滚出一声轻笑:“我家苍哥哥这么性感,粉丝肯定……”
“够了!”
他猛地抬手挡住镜头,动作迅猛而凌厉。
阴影笼罩下来时,楚临岚终于看清他棕瞳中凝结的寒意。
“我们该结束了。”
邢昊苍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是在宣告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那纸契约,在此刻浮现在两人之间,如一条无形的锁链。
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楚家明珠。
从记事起,衣橱里永远挂着当季最新款的巴黎高定,手腕上随意戴的卡地亚猎豹手镯抵得上普通人半年的薪水。十八岁生日宴包下整座半岛酒店时,香槟塔映着维多利亚港的灯火,璀璨得让她睁不开眼。
但没人知道,那些镶嵌着钻石的发卡有多沉重。
就像没人会问,为什么她会在众多门当户对的追求者中,偏偏选中了毫无背景的邢昊苍——曾经在雨夜救过突发心脏病的外公,且凭借一己之力在叁年内将公司灰色业务的利润翻了十倍的男人。
因为他心底藏着另一个人。
因为他永远不会对她动心。
他是最完美的挡箭牌。
而邢昊苍,则借助“楚氏集团继承人未婚夫”的光环,撬动了普通人穷尽一生都难以触及的资源与人脉。
最长叁年,到期即止。
现在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十九)为难
缓缓放下相机,楚临岚整个人慵懒地陷进那张铺着纯白毛巾的休息椅。
她修长的手指随意垂落在扶手边缘,优雅地交迭着双腿,脚尖轻挑着摇摇欲坠的高跟鞋,鞋尖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度,仿佛随时会坠落,却又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刚找到白月光,就急着把人家抛弃……”
楚临岚红唇微启,尾音带着撩人的轻颤,如同猫爪在心头轻轻抓挠:“苍哥哥你就不怕……这些年假戏真做,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
邢昊苍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像一堵无形的墙。
让这个女人正常说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无视男人眉宇间的不耐,楚临岚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游走,从优越的肩线到精瘦的腰身,在裤裆的位置停顿了叁秒,最后才慢悠悠地定格在他紧抿的薄唇上。
她忽然伸出舌尖,缓缓舔过自己下唇,留下一道暧昧的水光:“说真的……还真舍不得放你走呢。”
忽然倾身向前,真丝衬衫顺着肩头滑落,露出大片珍珠色的肌肤:“既然要结束,不如趁现在,把情侣之间没履行的部分,补上?”
垂涎多年的猎物就在眼前,不尝一口怎么甘心?
然而——
一条厚实的白毛巾精准地罩在她身上,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所有春光。
邢昊苍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我帮你们楚家做的……或者说,替代你,帮你弟做的肮脏事,已经够多了。”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远方:“何况我心里有人,你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
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再清楚不过。
在青城老一辈人茶余饭后的低语中,楚氏集团的发家史总裹挟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那是金钱与鲜血混合的气息。
楚茂华,这个从棚户区阴沟里爬出来的男人,早年的履历写满了底层挣扎的痕迹。中学辍学后,他辗转于各个建筑工地,搬过浸透汗水的红砖,挑过压弯脊梁的水泥,抹过永远抹不平的粗糙墙面。
那些年,他掌心的老茧比任何身份证明都更真实。
底层的生活没能驯服这头困兽,反而让他参透了最原始的生存法则——要么吃人,要么被吃。于是当大多数工友还在为一日叁餐发愁时,他已转身投入了当地的黑帮。
楚茂华凭借做事够狠,眼光够毒,很快崭露头角。在之后几年,他网罗了一群亡命之徒,从歌舞厅、洗浴中心到地下赌场,一步步构筑起自己的黑色帝国。新世纪初,这个帝国已然渗透进房地产、建筑、典当等行业。
财富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命运终究是记仇的。
一场离奇空难带走了他的独子,只留下年幼的孙女楚临岚,这个女孩成了他晚年唯一的慰藉,直到他找回流落在外的孙子楚临奚。
两姐弟相差叁岁,却出奇地亲近。
仿佛血缘里自带着默契。
就像九年前沙头镇那起血案,当暴力拆迁引发命案牵扯到楚家时,他们争相处理。两人争执得面红耳赤,最终由老爷子出面拍板,案子交给了孙子跟进。
气不打一处来,楚临岚迈进了当时最火爆的酒吧,只因听说这里来了一个颜值堪比流川枫的调酒师。
很想知道到底能有多好看,能比家里那个傻逼弟弟还好看吗?
她推开玻璃门的力道让风铃剧烈摇晃,香奈儿外套下摆扬起一道锋利的弧线。整个酒吧的目光像聚光灯般追过来。
楚临岚径直走向吧台,皮质手包啪地一声甩在大理石台面上,声音清脆得让周围几桌客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连菜单都不看,她指尖轻轻敲了敲台面:“一杯拉莫斯金菲士,要十二分钟手摇,不加冰,泡沫层必须能立住吸管。”
刚过来接班的邢昊苍抬起头。
灯光恰好滑过他的眉骨,在鼻梁投下分明的阴影,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平静地承接她所有的怒火,像海面吞下一柄匕首。
她要的这杯鸡尾酒,是业内公认的调酒师试金石。
摆明是在为难他。
邢昊苍没说话,只是从酒架上取下金酒、橙花水和鲜奶油,动作行云流水。接下来的十二分钟里,整个酒吧似乎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他手中雪克杯的沙沙声。
年轻男人的手臂稳定而有力,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随着摇晃的动作,肌肉的起伏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当他把酒杯推到她面前时,杯中的泡沫层如云朵般绵密,吸管稳稳地立在中央,纹丝不动。
楚临岚盯着酒杯,沉默了几秒,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迭钞票,轻轻推到吧台中央。
“一万,买你一晚。”她说。
邢昊苍唇角勾了勾,把钱推了回去,
当他偏头去取酒瓶时,光线顺着他的颧骨滑落,在脸颊凹陷处留下一小片暧昧的暗区,像是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那副模样,疏离又迷人。
楚临岚喉咙有些发干。
确实帅到让人心痒难耐,不试试滋味,还真迈不开腿。
她抽出了烫金支票夹,指尖一挑便展开成扇形,在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串数字。
汇聚成一个他无法拒绝的金额。
毕竟在这里打工的人,无非就图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格,他也不会例外。
楚临岚很贴心地把支票推到了他面前,如愿地捕捉到他眸底的诧异。
(二十)和解之酒
然而,蓄在她唇角的弧度渐渐僵硬。
只因对面的男人,oh不,少年把支票重新推到她面前。
大大地挫败了她的自信。
这对楚家大小姐而言,是极其掉面子的事情。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楚临岚收敛了唇角的笑,眼底凝结着暴风雪来临前的寒意。
“我有喜欢的人了。”邢昊苍抬眸,深棕色的瞳孔在吧台射灯下呈现出琥珀的质感。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像一柄锋利的冰锥。
精准地刺穿她精心维持的傲慢和体面。
“巧了,我也是。”楚临岚突然双手撑住吧台,倾身向前,露出精致的锁骨。
她几乎贴上他的耳垂,红唇间呼出的热气裹挟着黑鸦片香水尾调:“但……不妨碍我喜欢你。”
可少年只是微微后仰,与她拉开距离的动作干脆利落。
黑色制服衬衫领口不小心擦过她的鼻尖,仿佛她是什么需要紧急避开的污染物。
吧台暗处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楚临岚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尝到被当众羞辱的滋味。
就算是在她心情好的时候,也没有人敢拂她面子,何况她现在心情糟糕透了。
楚临岚指尖抚过杯沿时,鲜红的甲油在玻璃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人性总是恶劣的,得不到的时候,就开始思索如何彻底毁掉。
“你妈妈挺辛苦的。”她抿了口酒,语气就像在和朋友唠家常,“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你似乎连自己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以楚家的人脉,想要摸清他的底细,简直轻而易举。
她的挑衅奏效了。
放在吧台上的调酒壶声音明显加重,灯光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切割出锐利的阴影,少年原本淡漠的眉眼已经沾染上戾气。
楚临岚满意地看着他失控的表情,红唇勾起胜利的弧度。
“今年十七吧,酒吧雇佣未成年人工作,这是违法的。情节严重的情况下会吊销营业执照,甚至可能追究老板的刑事责任。”
她微微歪头,眼底闪烁着危险的愉悦:“你猜,要是你打工的录像出现在校长办公桌上……”
“那你就再也喝不到最地道的拉莫斯金菲士。”
邢昊苍调了杯“黑色俄罗斯”推到她面前:“请你的。”
深褐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伏特加的冰冷纯粹与咖啡利口酒的苦涩醇厚交织,象征着“对立后的妥协”,又像是“争吵后的冷静”。
被誉为“和解之酒”。
楚临岚凝视着酒杯,闪烁的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突然就笑了,眼底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其实并不是容易心软的人。
——只因从邢昊苍低头垂眸的瞬间,捕捉到了自家傻逼弟弟的影子。
那个总是让她无可奈何的傻逼弟弟。
即便只是眉眼有几分像他的人。
楚大小姐喝下了那杯“和解之酒”,随后便和其他桌的客人玩在了一起。
一杯接着一杯,她甚至没注意到有人往她的伏特加里扔了颗药丸。
当她终于觉得喝够了,准备离开时,脚步已经虚浮得站不稳。
“这么早走,多扫兴。”染着银灰挑染的男人挡住她的去路,笑容油腻得令人作呕。
“让开。”楚临岚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随时可能断裂。
男人不仅没退,反而凑得更近,廉价古龙水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清脆的声响在嘈杂的酒吧里依然清晰可闻。
男人捂住脸,手指擦过嘴角的血迹,眼神骤然阴鸷:“臭婊子!”
他扬起手就要还击,却在半空中被人死死钳住手腕。
“再这样下去,我报警了。”邢昊苍眉宇微蹙,难掩脸上的厌恶。
见男人迟迟没有表态,少年加大了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直到对方脸色惨白地求饶。
邢昊苍搀扶着醉醺醺的楚临岚走到门口,骤然发现一辆黑色宾利早已等候多时。
原来她很安全。
“为什么帮我?”她声音含糊,却带着一丝清醒的困惑。
她明明那样对他,不值得他施以援手。
“这是我工作的场所。”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哦。”楚临岚突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去酒店吧,你一看就是个处男,姐姐教授你点生物知识,有助于你未来服务好女朋友的。”
邢昊苍面无表情地把她塞进车里,“砰”地一声大力关上车门。
丝毫不顾及她的头撞到了车顶。
疼痛驱散了她的酒意,楚临岚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脑门,却忍不住咧唇笑了。
她突然有点好奇,能被他喜欢的女孩到底是怎么样的?
(二十一)好久不见
不甘心公司仅能勉强维持现状,林知遥主动出击,她联系了此前曾表示过投资意向的数家基金公司。然而,残酷的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所有基金公司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投资请求。
这些投资机构在尽职调查中发现了两个致命问题:一是公司去年财务状况堪忧,亏损金额触目惊心;二是公司为缓解资金压力,竟与地下钱庄形成了隐秘的债务关系。
这种游走于法律边缘的操作,彻底击碎了投资方的信任基石。
而楚氏集团突然宣布暂停入股计划的消息,更如多米诺骨牌般引发连锁反应,让原本就持观望态度的资本方,对写意科技的未来前景形成了集体性的悲观预判。
此刻,比资本寒冬更让她彻夜难眠的,是谢砚失踪带来的窒息感。
失联第三天,在联系他父母无果后,林知遥直接去了辖区派出所报案。她填写《失踪人口登记表》,反复强调谢砚的失联极不寻常。警方承诺会先通过内部系统核查他的住宿、交通和银行卡记录,暂时登记为“失踪人员”并协助查找,但尚未达到刑事立案标准。
如果长时间没有进展,后续可能会发布协查通报。
手续办完后,接待的民警见她仍站在原地,忍不住问道:“还有什么事吗?或者哪里不清楚?”
她本就白皙的小脸更加没了血色。
思索片刻,林知遥牵强地笑了笑:“没事了,后续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走出派出所时暮色四合,枯叶在她脚下碎成齑粉。
时光如流水般悄然逝去,谢砚依旧杳无音信。
直到两周后的清晨,她刚踏出电梯,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青城医院肿瘤内科主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下个月陈格宁院士来青城参加学术会议,他特意留出了档期为你父亲主刀。”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在她脸颊上划出两道晶莹的痕迹。
要知道陈格宁是国内肺癌微创手术的开拓者,他执刀的手术成功率高达98%,是多少患者家属辗转难求的希望。
而现在,这束光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照进了她灰暗的生活。
林知遥仓促抹去泪水,一边应着医生的嘱咐,一边快步走向办公区。
“遥姐。”行政小妹突然压低声音叫住她,眼睛亮得惊人,手指急切地指向走廊尽头,那个方向只有一间办公室。
挂着谢砚名牌的那间。
那一刻,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通话被草草结束,林知遥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那扇紧闭的门,几乎是撞了进去——
晨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铺陈在办公桌上,将空间割裂成明暗两个世界。而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有个高大落拓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修长的手指间是她上周留下的财务重组方案。
听到动静,男人蓦然转身。
过快的动作带起一阵微风,桌上散落的文件哗啦作响,像是为这场重逢奏响的序曲。
晨光为他半身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亮他深邃的眉眼。
望着门口脸上残留着泪痕的女孩,邢昊苍缓缓勾起嘴角。
“遥遥,好久不见。”他说。
(二十二)还疼吗
镜片滤尽了世界的温度。
即便隔着距离,邢昊苍仍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的光一寸寸熄灭。那一瞬的惊喜甚至来不及舒展,便已凝固成冰,取而代之的是骤然紧缩的瞳孔、微微颤动的眉尖,以及——
那层层筑起的冰冷防备之下,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濒临破碎的痛。
“我恨你。”
她的声音犹在耳畔。
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地、残忍地楔入血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细密的痛楚。
邢昊苍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他分明盼这场重逢盼得心尖发疼,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竟全是陌生的无措与惶然。
“不久,两周前才见过。”
林知遥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声线平直,毫无波澜。
身体却钉在门边,脊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猫,随时准备从他眼前消失。
她在怕他。
这个念头刺进邢昊苍心口,带来一阵锐痛。
他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蹙,抬手合上那份她熬了无数个日夜的财务重组方案,纸张相触的轻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还以为你第一时间会去报警。”
他目光如钩,直直锁住她。
林知遥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缓缓垂下,在苍白的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所有情绪深埋。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沉重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邢昊苍忽然低笑一声,带着一丝自嘲的冷意,精准地剖开她的伪装:“你还真想过。”
——事后第二天,她立刻赶去酒店,以贵重饰品遗失为由,试图调取当晚的监控。酒店给出的答复是设备维修,摄像头并未开启。
她最终,徒劳而返。
“难道不应该吗?”林知遥骤然抬眸,目光如刃,直直刺向他
接受过的教育告诉她,这件事绝对不能轻飘飘地过去。
即便始作俑者是她暗恋了整整十年的男人。
她的生活不是言情小说,无法成为爱着家暴霸总的娇妻,更滋生不出斯德哥尔摩式的畸恋。
她是林知遥。
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与尊严的、活生生的人!
“是该去报警的。”
他凝视她,声音却平静得可怕:“可惜,你已经错过了最佳立案时间。”
林知遥瞳孔微微瞠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继续说:“遥遥,搜集证据这种事应该交给警察。你……想得太多了。”
——他竟在教她如何控告自己。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这意味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犯下了怎样的罪行。
也是。
他向来聪明得可怕。
高中躺平两年,仅凭高叁最后的冲刺,便一举拿下市高考状元。
她至今记得班主任和其他老师脸上惊愕欲绝的神情。
这个可以用天才来形容的男人既然敢这么说,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
即便她当时立刻报警,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
林知遥感觉身体在一寸寸变凉,凝聚成一句话:“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眼前的男人只是深深望着她。
眼底翻涌着她无法解读的、浓稠如墨的暗流。
邢昊苍唇角勾起一缕讥诮的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终有一天,小混混长成了大混混,可不就是……这副模样了么。”
林知遥自认理解力不差,此刻却像撞进了一团迷雾。
他的话,字字清晰,组合起来成了难解的谜。
他是在宣告自己是个“大混混”?
所以,就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践踏边界,在灰色地带肆意游走?
这因果关系似乎搞混了吧!
思绪翻涌间,那道属于“大混混”的目光,却已无声地压了下来。
他那视线带着灼人的温度,缓缓下移——
掠过她紧抿的唇瓣,滑过颈间那片暴露在空气中、精致得近乎脆弱的锁骨,短暂地、极具分量地,停驻在那起伏的柔软轮廓上。
最终,沉沉地落向那片被衣物遮掩、却因他目光而骤然变得敏感起来的隐秘叁角区域。
他甚至没有吐出一个字。
可那缓慢逡巡的视线,已像带着倒刺的藤蔓,缠绕过每一寸被注视的肌肤。
林知遥只觉得耳根轰然一热,滚烫的血色瞬间烧透了薄薄的耳廓,一路蔓延至颈侧。
“还疼吗?”邢昊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本就灼烫的肌肤仿佛被沸水兜头浇下,林知遥的脸蛋“腾”地一下红得滴血。
(二十三)丛林法则
空气灼热得令人窒息。
理智在她的颅内炸开尖啸,撕心裂肺地喊着“跑”——跑得越远越好。
可林知遥的胸腔里塞满了沉甸甸的疑问,亟待从这个男人口中撬出答案。
于是,她用一个问题狠狠顶了回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尽管心底,那个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她却死死抵住,拒绝承认。
邢昊苍斜倚着深胡桃木办公桌,指节漫不经心地叩着桌沿,唇角浮起半分似笑非笑的弧度:“从今天起,你的岗位调整成董事长秘书。”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林知遥心口。
她踉跄着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实木门板,寒意瞬间穿透单薄的衬衫。
他竟成了写意科技的最高控股人?
难怪曾经的注资方集体失联——所有股权,早已无声无息地流入了他的掌心。
电光火石间,所有迷雾般的碎片骤然串联,拼凑出冰冷的真相。
林知遥死死盯住逆光中的男人。
光线在他冷硬又宽阔的肩线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金边,将他轮廓分明的脸切割成明暗交织的、极具压迫感的剪影。
如此的赏心悦目。
可喉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艰难吞咽,眼底掀起滔天巨浪:“这一开始……就是你设的局。”
“先是让楚氏集团抛出诱饵,承诺用高于市价40%的天价收购阿砚股权,诱使他孤注一掷,以为能靠着你们那笔七日贷如期准时堵上窟窿……然后,在最后关头中止收购!”她的声音冰冷如刃,穿透空气,“高利贷利滚利,欠下的就成了砸锅卖铁也还不起的天文数字。如果我没猜错,阿砚起初,是把股权抵押给了你们吧?”
一声悲凉到骨子里的嗤笑从她唇间迸出。
“区区五千万……你们竟然只用了五千万,就生吞活剥了一家市值十五亿的公司!”她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皮肉,留下惨白的月牙痕。
林知遥几乎是咬着牙,把每个字都碾碎在齿间:“这和赤裸裸的诈骗——有什么区别?!”
邢昊苍凝视着那张因愤怒而灼灼燃烧的小脸,深棕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快的诧异掠过,随即被更深的欣赏覆盖。
仅凭一句职位调动,她竟能推演出全局。
这份洞察力,着实令人意外。
聪慧得让他不由侧目。
若不是谢砚护着她,不让她接触核心细节,写意科技的收购案怕是还要多费几分周折。
“给了你两周时间,不是吗?”他开口,声线平稳慵懒,尾音带着施舍般的从容。
林知遥被他这副姿态气笑了。
她声音尖锐地刺破伪装的平静:“公司向地下钱庄借钱的消息,是你们放出来的吧?”
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斯文了二十四年的林知遥突然很想骂人。
那些从未出口的、带着血腥味的脏话,在舌尖疯狂打转。
可长久以来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如同沉重的枷锁。
她拼尽全力,嘴唇几度开合,憋出了两个词:“卑鄙!下作!”
邢昊苍极轻地挑眉。
她这副被逼到绝境、连骂人都如此“克制”的模样,非但没激怒他,反像只炸毛却挠不伤人的猫,勾起他心底一丝难言的痒意。
他大步上前,不容抗拒地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拖拽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金融中心的摩天巨楼如钢铁丛林般耸立,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阳光,一片森然。
“遥遥。”他忽地低唤,声音揉进一丝无奈的宠溺,“睁大眼睛看看,外面这些光鲜亮丽的上市公司,十家有九家都是通过这种‘卑鄙’、‘下作’的手段得来的。”
邢昊苍垂眸,审视她苍白失血的小脸,放缓了语调,带着教导稚童般的耐心:“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所想的非黑即白。”
说着,他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所谓的温良恭俭让,这种价值倡导,不过是上位者的管理手段。”
他猛地俯身,高大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她,一手强硬地扳过她的下颌,迫使她直面那片冰冷、庞大、弱肉强食的钢铁丛林:“看清了,人和人之间,公司和公司之间,乃至于国家和国家之间,遵循的从来都是最原始的丛林法则。”
声音沉下去,带着金属般的冷酷质感,字字砸入她耳膜:“弱国无邦交,强权即公理,这个道理,你还不懂?”
落地窗冰冷的玻璃映出林知遥失魂的脸,也映出窗外那个庞大、冰冷、遵循着弱肉强食规则的金融帝国。
一个她此刻才真正窥见其狰狞獠牙的,肮脏却又被奉为圭臬的“合理”世界。
“所以……”她猝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竭嘶底里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阿砚现在在哪?”
几乎同时,林知遥爆发出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他铁钳般的手,踉跄着向后急退两步,迅速拉开距离。
如同要逃离危险的兽。
“别告诉我他还在筹资,你刚才说的是‘给了我两周的时间’,并不是‘我们’。”她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尖锐如刀的防备。
那番扭曲的“真理”未能动摇她分毫,朋友的安危始终是她心中最紧要的事。
正是这份对谢砚毫不掩饰的、近乎固执的关切,如同火星溅入油桶,瞬间在邢昊苍心头燎起一片暴戾的火焰!
他下意识地向前逼近,试图抹平这刺眼的距离。
她却像受惊的鹿,步步后退。
眼看她纤弱的背脊就要撞上身后尖锐的茶几角——
“小心!”邢昊苍心头一紧,本能地伸出手臂。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林知遥闪电般抄起茶几果盘旁那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刀尖,在冷冽的空气中,笔直地对准了他。
(二十四)举旗投降
邢昊苍瞬间怔住,凝望她的眼,充满了震惊。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用刀指向自己。
林知遥显然也被自己这下意识的举动吓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她没想过要伤害他。
看着他脸上那抹受伤的神情,她握住刀柄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声音细得几乎碎在空气里:“你、你不要过来……”
“遥遥,你指错地方了。”
邢昊苍缓步向前,嘴角甚至牵起一丝近乎诡谲的温柔,胸膛却精准地迎向那点寒芒:“应该是这里。”
眼见他竟要再进一步,尖锐的刀即将要没入他身体的刹那,林知遥惊叫着踉跄后退,后腰狠狠撞上茶几尖锐的边角。
可她连呻吟都不敢发出,生怕自己稍微一动,那把刀就会不受控制地刺穿他的胸膛。
泪水汹涌地模糊了视线。
就在刚才——刀尖抵近他心口的瞬间——她竟清晰地想象到他心脏停止跳动的画面。
撕裂般的恐惧攫住心脏。
寒光骤然转向,冰冷的刀刃死死抵住了自己纤细的脖颈。
林知遥一直觉得自己平凡如尘埃,落入历史长河,激不起半点涟漪。
此刻却像被逼至绝境的困兽,亮出了最后的獠牙。
可是求生的本能在疯狂地撕扯着她,银发苍苍的母亲、病床上与死神搏斗的父亲、一张张关切的朋友同事的脸……瞬间涌入脑海。
荒唐!
她竟用如此愚蠢的方式对抗?
凭什么……觉得他会将她的死活放在心上?!
然而,那个连刀尖抵心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目睹这抹寒芒转向她脖颈的瞬间
——脸上失去了血色。
邢昊苍像被钉在原地,脚步无法挪动分毫,眼中翻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恐慌的情绪。
“我带你去见他!”声音失了往日的沉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音。
仿佛怕她听不真切,他几乎是嘶吼出来:“我带你去见谢砚!”
林知遥怔住了,泪珠凝在长睫上。
这翻天覆地的急转让她茫然无措。
可就是她这短短一瞬的失神,足以让邢昊苍的心脏几欲裂膛而出!
那抵在她颈间的寒芒,仿佛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你先放下刀。”他的语气接近哀求。
林知遥压根也没想过真的自残。
她甚至来不及开口威胁,他已溃不成军,举起了白旗。
邢昊苍生怕这筹码还不够分量,几乎是抢着补充,语速快得像在追赶她颈间的寒光:“谢砚回来,依然是写意科技的CEO!所有人——一个不动,绝不裁员!这样……可以吗?”
他的声音越发低哑干涩,浸透了近乎绝望的卑微与祈求。
林知遥几乎要脱口答应,理智却让她警觉起来:“什么条件?”
“留在我身边。”他答得斩钉截铁,毫无迟疑。
仿佛这个答案,早已在心中演练千遍。
似乎觉得不够直白,邢昊苍补了一句,字字清晰:“当我的女人。”
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林知遥脑海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肌肤相亲、呼吸交缠的瞬间,一股滚烫的热浪猛地窜上脊背,烧红了脸颊。
她不懂。
他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卑微祈求,所求的……竟只是要她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女人?
“我没有做第叁者的习惯。”她想起了电梯里硌着她腰的铂金圈戒,直接拒绝。
邢昊苍猛地朝她举起左手——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空空如也。
他扯出一个近乎惨淡的笑容,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的第一次,是你拿走的。”
(二十五)把刀放下
林知遥身体瞬间僵直。
镜片后,那双盛满惊涛骇浪的漂亮眸子死死定住,清晰地映着他脸上那份窘迫却异常认真的神情。
颈侧——那紧贴着冰冷刀锋的脆弱皮肤——那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竟被彻底遗忘。
邢昊苍的第一次……给了她。
这个念头像一颗炸弹在她心底引爆,将她所有预设炸得粉碎,只留下措手不及的茫然。
紧接着,在剧烈的震惊之下,一丝滚烫的羞耻,混合着某种不该滋生、却疯狂蔓延的窃喜,如同剧毒的藤蔓,死死绞紧了她的心脏。
荒谬绝伦,不合时宜,却又汹涌霸道得令人窒息。
连那紧贴着刀锋的颈项皮肤,竟诡异地灼烫起来。
心底,有个尖锐的声音正歇斯底里地咆哮,狠狠撕扯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在骗你!”
“看看他做的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种!坏种的话能信?!”
“——而且,是不是第一次,重要吗?!现在说这个还重要吗?!”
然而身体深处,那隐秘的角落却不受控地战栗起来,擅自贪婪地回味起被他强势闯入、填满掌控的每一次律动。
他的力道,他的节奏,甚至他因她反应而微妙调整的角度……
所有细节都烙印在神经末梢,灼烧着记忆。
林知遥用力摇头,仿佛要将这危险的沉沦连同他的话一起甩出去。
就在这时,邢昊苍像是精准捕捉到了她混乱思绪的轨迹,声音愈发嘶哑紧绷。
“幻想过太多次……那时候,我、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顿了顿,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一字一句地碾碎她的防线:“而且……你的反应很明显。”
轰——
好不容易退去的热潮再度汹涌反扑,瞬间吞噬了林知遥那张精雕玉琢的小脸。
原来……幻想过这些的,不止她一人?
这个认知如同细小的电流窜过心尖,她握刀的手指不受控地一颤。
就这一下,几乎让邢昊苍心脏骤停。
他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邢昊苍急急抛出真正的筹码,一个他笃信她无法拒绝的筹码,声音里压着难以掩饰的惊慌,“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他抛出了那个原本不欲过早透露的信息:“陈院长研究过叔叔的状况,他向我保证,绝对会腾出档期亲自主刀,叔叔一定会康复,照常说医院今天会给你通知。”
林知遥眸中的混乱瞬间褪去,化为清晰的诧异与一丝震动:“原来是你……安排的?”
她就说,这等天大的馅饼,怎会凭空砸在自己头上。
“我会动用所有资源,为叔叔提供全国最好的治疗。”邢昊苍放柔声线,带着诱哄的魔力,目光紧锁她手中的凶器,“现在,乖乖把刀放下,好吗?”
在他步步退让与不断加码的承诺中,眼前的女孩终于缓缓垂下了手臂。
刀尖离开颈侧肌肤的刹那,邢昊苍身形如电,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哐当”一声脆响,那柄令他心惊胆战的水果刀已被他狠狠夺下,远远甩向房间最深的角落——一个她绝无可能触及的距离。
“林知遥——你这个大笨蛋!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男人暴怒的低吼撕裂了方才的温柔与耐心,惊得她浑身一颤。
完了。
这个念头瞬间攫紧心脏。
下一秒,她便被狠狠拽入他怀中——那力道凶悍得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
脸颊被迫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噗通、噗通……
那心跳狂乱得如同濒临炸裂的引擎。
她很想说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却骤然发现,那具死死禁锢着她的、钢筋铁骨般的高大身躯,竟在难以抑制地……细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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