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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带雨 (1-9)作者:EOD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11-11 18:25 长篇小说 1070 ℃

春潮带雨

作者:EOD

(一)我真二十了,没骗你

    林其书和章柳是在QQ群里认识的,认识的第二天就订了晚上九点钟的酒店。章柳第一次做这事儿,但已提前了解了流程,便说:“AA吧,多少钱啊?”

    林其书说:“哈哈哈哈,不用了。”

    章柳犹豫一会儿,感觉有损尊严,但有益钱包,相比起来,还是后者重要。她说:“好,谢谢老板。”

    第二天按照导航找到酒店,章柳怯怯地进了旋转门,转了一圈又出来了,再三确认位置之后,回到大厅,找了个地方坐下,跟老板发消息:“我到了。”

    林其书说:“我下去接你,你到B2区电梯口。”

    章柳在大厅里转了三圈有余,没找到B2在哪,只好说:“我没找到。”正低头打字,身后突然有人叫道:“小柳!”

    小柳是她的id,也是她的小名。章柳回头,看到一个年长许多岁的女人。

    林其书和照片上差距不大,穿一个衬衫、西裤,大地色风衣,气质和连锁餐饮店老板的身份相差甚远,倒是像一个韩国ig穿搭博主。

    章柳心想坏了,自己的裤子都起球了。

    林其书带她进电梯,章柳眼神涣散,偷偷用手去摸屁股后头的裤子,一路毛毛赖赖,且腿根处起球最盛。

    肩膀突然被拍一下,林其书说:“下楼啊。”

    章柳进了屋,杵在门口根不敢动,说:“老板,这这这酒店多少钱啊。”

    林其书说:“怎么啦,还想跟我AA?”

    章柳沉默,不敢回应。

    林其书对她招招手,说:“把鞋换了,过来。”

    章柳换了拖鞋走过去,飘窗上放着一个包,本职工作应该是放三脚架的。她的眼神一个劲往那包上溜,不敢想象里边鼓鼓囊囊的都放了多少东西。

    林其书说:“紧张了?”

    章柳的大脑已黑屏,茫然地挠挠鼻子,低头不语。

    林其书说:“吃饭了没?”

    章柳说:“没吃。”

    林其书拿出手机来给她:“你找点爱吃的,点两份,我也没吃。”

    章柳接过手机,说:“你不怕我偷偷用你手机转钱吗?”

    林其书吭哧一下笑了,说:“胡说八道什么!”

    章柳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她神经紧张时的常见症状。她在外卖里找到了一份二十多块钱的,把手机还回去说:“我吃这个就行。”

    林其书瞧她一眼,说:“我来点吧。”她拍拍床,“坐。”

    章柳把屁股轻轻地放在床单上,像生怕把床单惊醒了。

    林其书笑眯眯的,但瞧起来并不很亲切,她说:“点肯德基行吗?”

    章柳点头:“好,好。”

    林其书:“你二十了?”

    章柳:“嗯,嗯。”

    林其书:“看起来不像二十,十五六一样。”

    章柳连忙掏裤兜拿出身份证:“我真二十了,没骗你。”

    林其书一愣,把她手推回去,说:“别随便把身份证给人。”

    章柳:“喔,喔。”

    两人沉默僵持一会儿,林其书说:“你去洗个澡吧。”

    浴室墙是玻璃的,中间一段带磨砂,只能瞧见一个模糊影子,底下两条明晃晃的小腿。

    章柳洗完,犹豫一会,穿上上衣,下边只有内裤,水汽氤氲地钻出浴室门,赤脚站在地毯上。

    林其书看她,问:“你腿不冷?”

    章柳摇头,头发湿淋淋地往下滴水。

    林其书伸手摸了一把,说:“别感冒了,过来,我给你吹干。”

    两人吹干头发,外卖到了。

    章柳本想浅浅吃上几口,然而几口吃开了胃,停不下来了。林其书只吃一个蛋挞,喝点可乐,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突然伸手拦了一下:“别吃多了,完了你再吃。”

    章柳:“那不就凉了吗。”

    林其书:“有微波炉。”

    章柳:“好吧。”她把剩下的包装纸包回去,放回袋子里,然后拿纸巾把嘴上的油抹干净,伸手把头发抹到耳朵后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老板,你拿了什么工具?”

    林其书:“你自己打开看吧。”

    章柳拎着那只包坐在床边,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床单上,发现她的大部分工具看起来都有些恐怖,打下去想必有她好受的。等她拿完了,章柳问她:“有喜欢的吗?”

    章柳从中拣出一根细藤条,捧在双手上。

    林其书拿起绑了胶皮的那一头,在她手心甩了一下。“疼吗?”她问。

    章柳老实摇头。

    藤条又甩一下,这下有点疼了。第三下更疼,手心迅速红了。章柳往后缩手,被林其书一把拉住了。

    又抽了四五下,技术挺好,皆精准落在手心肉上。林其书问:“疼吗?”

    章柳抬眼瞧她:“能忍。”

    林其书被逗笑,比之前笑得自然一些,眼角出现明显的皱纹。她的手指拂过热烘烘的红色手心,落在床上拍了拍,说:“能忍就好。趴到这儿,行不行?”

    章柳乖巧点头,乖巧趴下。

    还是那根藤条,差不多的力度,抽了十来下后,章柳没忍住叫了一声,抓住床单。

    林其书停手,一边用手给她抚摸,一边问:“很疼?”

    章柳:“能忍。”

    林其书又揉了几下,继续打,打一会揉一会,如此攒了一百来下,章柳的屁股竟毫无痛感存留,透出健康粉色。

    林其书说:“再选一个喜欢的。”

    章柳回头看几眼,用小拇指勾出一把戒尺。

    林其书貌似惊讶:“这个很重,你能受得了?”

    章柳:“试试,试试。”

    戒尺啪一声抽在她屁股上。

    章柳嗷地大叫一声,连忙说:“不试了,换一个!”

    林其书倒挺随和:“行,再选一个吧。”

    章柳又选择了一根稍微粗点的藤条,虽只粗了一点,痛感却翻了几番,打没几下就嗷嗷大叫,连连求饶起来。

    林其书也不多为难她,连换了几个工具,章柳已出了一身大汗,呼哧带喘地翻身躺下,屁股不让碰了。

    林其书给她端了一杯水,送到嘴边喂她喝下。

    章柳伸手进内裤里摸摸屁股,既肿又烫,摸着疙疙瘩瘩的。

    林其书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章柳:“啊?”

    林其书说:“你第一次,稍微尝试一下就好了。”

    章柳想说内裤还没脱呢怎么就完了?我还没挨够呢。但她也不能直接说,显得有点不知廉耻。

    她感觉到老板其实也没爽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忍耐的气质。没爽够却要走,就是嫌她不好玩呗。

    林其书走过去拿工具包,章柳突然伸脚勾在了她大腿上,拿细细的脚腕上下蹭了几下。

    动作颇为生涩僵硬,林其书露出惊愕的表情,握着她的脚脖子放回床上,说:“你从哪儿学的?”

    章柳跪坐在床上,仰着头说:“我还没挨够啊。”

    林其书指了一下表,说:“但我的时间已经到了。”

    原来是这样。章柳讪讪坐回床上,老板虽有钱,但老板忙,不可能把一晚上耗在一个不好玩的大学生身上,自己有点不识趣了。

    林其书收拾好东西,说:“酒店订了一晚上,你想在这儿睡觉就在这儿睡,明天下午两点前退房。”

    章柳点头。

    林其书瞧她一眼,笑着摸了一把她的头,然后提起包来就走了。

    章柳在床上发呆一会儿,下去把剩下的肯德基吃完,把包装纸团成一团,愤怒地扔到地上。

    第二天早上,章柳给老板发了个早上好,发现林其书没拉黑她,很快也回了一个早上好。

    章柳挺高兴,把昨天的事情忘了个精光,说:“老板,啥时候再约呗。”

    林其书回:“暂时不行,工作忙,没时间。”

    回了10个字,虽是拒绝,但也是个比较热情的拒绝。

    章柳:“好吧,那我去约别人了。”

    过了一会儿,老板说:“你谨慎点,别随便就跟人见面,不安全。”

    章柳:“你不也是第二天就跟我见面了?”

    老板没回,下了课换教室,第二节课上到一半,大学生收到消息,老板说:“我的错。”

    又说:“好好学习,注意安全。”

    章柳寻思你是我妈呀,讲那么多废话。然而林其书不继续往下说了,什么也没发。

    章柳立刻去找别人约。这个事情不简单,很难找到合适的,一节课啥也没听进去,手机上也一无所获。

    下午终于找到一个差不多的,对方除了态度比较冷淡之外没什么缺点,章柳把态度放低,主动提出第二天约,对方也答应了。

    章柳立刻把两人的对话截图给林其书看,还有素质地把对方的头像盖住了。

    章柳说:“还好现在约人也不难,我又找到一个。”

    林其书回她:“小柳,你怎么这么草率?”

    章柳:“说了没挨够呢。”

    林其书:“你确定对方安全吗?”

    章柳:“屁股痒,哪里管那么多。”

    林其书沉默一会儿,似乎很无语,然后说:“你和她退掉。”

    章柳:“干嘛要退?”

    林其书说:“  明天还是那个酒店,你下午六点过去找我吧。”

(二)你不是说你是重度吗

    章柳虽然是故意那么说的,但真得逞了还是很惊讶,问:“老板,你那么关心我啊?”

    发出去有些后悔,但也没撤回。

    林其书说:“你对待这件事太随便了,出事了怎么办?”

    章柳:“能出什么事,两个女生,她还能强奸我啊。”

    林其书说:“女生的力气也有差别。”

    章柳嗤之以鼻,同时又有点乐,很享受被人如此责备的感觉。她说:“好吧,那我不去了,我去你那里。”

    她返回到和Lilim的对话框,说:“姐姐,学校突然给明天安排了活动,改到后天下午可以嘛。”

    Lilim:“不行,后天我有事。”

    章柳非常后悔,因为她真想和这位姐约一次,于是赶紧说:“我请个假试试,不改了,还是明天,可以吗?”

    Lilim:“嗯。”

    章柳算了一下,和Lilim的实践安排在下午三点,结束后正好赶往林其书那里,时间上并不碍事。但这位Lilim说自己下手不轻,肿着屁股赶场子,对老板略显不尊重。

    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好这样了。

    第二天下午,章柳早早赶到酒店,和前天的豪华套房不同,今天是两人AA的快捷酒店大床房。

    三点过了五分,Lilim还是没到。

    章柳拟了几遍措辞,最终啥也没敢问。

    三点过了十五分钟,Lilim发消息:“有事耽误了,我等会到。”

    三点过了半,门外有人敲门。Lilim走进门来,拎的竟然和林其书一模一样的包,一个黑色三脚架包。

    章柳吓一跳,Lilim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把包扔在床上,说:“把它打开。”说完去浴室洗了把手。

    Lilim走出来,说:“我时间比较紧,我们速战速决。”她指指床,“裤子脱了,趴过去。”

    章柳不敢说啥,紧张地解腰带扣,把裤子脱下去,内裤暂时没动,抬头询问地看她。

    Lilim:“脱。”

    章柳只好脱了,有些委屈地趴在床上,又有点害怕和后悔。

    带着潮气的手摸上她屁股,Lilim:“你刚约过?”

    章柳:“啊?”

    Lilim:“有痕。”说罢也并不在意,手里拿着一根细竹条,兜着风抽了下去。

    章柳脑子一懵,瞬间更加后悔,这和昨天挨的打根本不可相提并论。不过两三下,红痕并列排着,章柳痛呼出声,翻过身一把捂住屁股,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Lilim的脸寒得跟冰一样,看着大学生不说话。

    章柳:“疼……疼……姐你慢点,行不行?”

    Lilim:“你不是说你是重度吗?”

    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在Lilim发了自己照片之后,章柳觉得这个谎不怪自己。

    而且她平时看片就喜欢看重度的,所以其实也不完全算是撒谎。

    章柳:“我,我是……就是太快了,慢点行吗?”

    Lilim的眉毛不耐烦地皱起来,章柳不再说话,默默地趴回去,拿了个枕头抓在手里。

    竹鞭力道照旧,但频率确实慢了些许,红痕整齐地排到腿根,再抽在上一轮的旧伤痕上。章柳绷着小腿极力忍耐,闭着嘴尽量压住叫喊的音量,很快痛得满头大汗。

    她现在毁得肠子都青了,本来把这次退了就好,非要来挨打,白白受了挺多罪,等会儿去林其书那里也没法解释。

    呼哧呼哧挨了许多下,叫喊已带了哭腔,竹鞭终于停了,Lilim把它丢进工具包,又换了一个。

    听见声音,章柳立马翻身坐起,哀求:“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可以吗?”

    Lilim:“谁让你动的?你每次约都这么随便乱动?”

    嗯,她也在实践次数上撒谎了,因为Lilim在聊天一开始就说了自己的诉求:“想找个经验丰富又抗揍的。”

    章柳哑然,呆呆坐着。

    Lilim没理她,拎出一块木板,三十公分长,五厘米宽,一厘米厚。

    章柳看傻,没挨就知道这东西抽下去必定是要死一般的疼。

    Lilim:“趴回去啊。”她把板子杵在床上,理所当然地说。

    章柳的屁股挨了一顿竹鞭,通红发烫,碰一碰会疼,不敢想象这一顿板子过后会变成怎样。她硬着头皮,僵硬着四肢,趴回到原位置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Lilim泄愤似的,板子像是衔着恨,每一下都是把人往死里抽。

    章柳嗷一声从床上蹦起来,饶是心有恐惧,也忍不住怒吼出声:“你打那么重干什么!”眼睛已疼出了一汪泪。

    Lilim冷冷地看着她。

    章柳被看得发怯,姿态重新低下去:“我能挨,但你慢点,慢点不行吗?”

    Lilim说:“过来。”

    过去肯定没好事,但她还是过去了,床垫很软,布料很滑,走得挺费劲。

    Lilim:“跪下。”

    章柳跪在床垫上,矮了对方半头。

    Lilim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甩了她一个耳光,说:“别躲了,行不行?”

    章柳被扇懵了,脸上火辣辣的,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脸肿了,被同学看到了该怎么办?

    “啪!”脸上又挨一下,Lilim低垂着眼睛看她,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问:“能不能别躲了?”

    章柳连忙点头,下巴卡在她的手上。

    Lilim沉默一会儿,说:“滚下来。”

    章柳连忙滚下来站着。

    Lilim:“去拿条浴巾。”

    章柳莫名其妙,但还是拿了。

    Lilim接过浴巾,从包里取出一卷静电胶带,说:“转过身。”

    等她转过身,手腕上被包了几圈胶带,挣一下发现完全挣不动。一只连着带子的铁制口枷抵在她嘴边,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张开嘴吞了进去,舌头上全是铁腥味。

    Lilim迭了两迭浴巾,放在沙发上铺平,说:“跪地上,上半身趴到沙发上。”

    章柳按照她的意思趴好,后腰被一脚死死踩住,然后板子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不能被称作打或者抽了,真的是砸,如果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很难解释这个力道。

    章柳想问我到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但嘴里塞着口枷,只有口水抑制不住地从嘴边滴流下来,连哭叫都是含混不清的。静电胶带一丝缝隙都无,而那只踩在她后腰上的脚牢固得像一块石头。

    这位姐看起来细瘦,力气却大得恐怖。

    她屁股上的颜色一层层地加深,皮肤迅速失去弹性,底下斑驳的血点越来越多连接成片,依稀变成了紫黑色。

    她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只感觉自己快晕了,一半因为疼,一半因为呼吸不畅。将晕未晕之际,Lilim终于停了,一把拽住她头发,把口枷的带子扯掉,问:“疼吗?”

    章柳根本说不了话,只哇哇大哭,Lilim抓着她头发又一拽,恶狠狠问:“疼不疼?”

    “疼!”章柳憋着气蹦出这个字,不光屁股,连肺叶子都一跳一跳地疼。

    Lilim松开她手腕上的胶带,没浪费,又绑在了她脚腕上,然后伸脚在她胯骨上踹了一下。

    章柳被踹得身体一歪,听到下一个命令:“坐沙发上。”

    章柳的脑子快因为缺氧而报废了,没明白这又要干什么。不过也不需要她明白,Lilim见她不动弹,伸手扯着后衣领给她拉了上去,说:“伸手。”

    意思是要打手。板子还没放下,要用板子打在手心上。

    刚挨完的屁股烧着了似地肿烫,摩擦着沙发的布料阵阵发疼。章柳感觉自己快被打死在这个房间了。

    章柳把手压在背后,摇摇头说:“不行。”她还哭着,说出来像无力的哀求。

    Lilim一把掐住她脖子抵在沙发靠背上,说:“什么不行?”

    这下章柳感受到了切实的恐惧感,因为对方现在和她四目相对,Lilim一脸戾气,这根本不是实践玩游戏应该有的表情。

    何况她现在双脚被绑着,下半身光着,被狠狠打了一顿,还哭得喘不上气,别说跟这位姐对打了,连逃跑都无法做到。

    板子贴上她的脸,轻轻拍了拍,Lilim:“再说一遍,行不行?”

    章柳的下巴在哆嗦:“行。”一个字里都能听出明显的颤抖。

    Lilim突然露出一个微笑,像被她的恐惧反应给取悦了,这个笑极尽冷漠和轻蔑,看了让人十分胆寒,还不如不笑。

    她松开掐着章柳脖子的手,把板子铛啷丢在地上。

    章柳上边穿着一件长袖衬衫,Lilim坐在茶几上,伸手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扣子。现在章柳的全身都在哆嗦,虽然她毫无经验,但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Lilim要把衬衫给脱下来,章柳死死抓着不让脱,低三下四地看向她:“我们之前没说……”没说要性交。

    可能心情偏好了一些,Lilim这次没直接照着她脸抽过去,也没掐脖子,讲起了道理:“我们之前没说要扇耳光,我扇了,你没反对。”又说,“也没说要绑手,我绑你,你也没反对,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听着不大对劲,但章柳万万不敢激怒她,只不说话。

    Lilim拣起板子,说:“选一个,脱衣服,还是继续?”板子拍拍她的大腿侧。

    章柳沉默了几秒钟,自己把衬衫脱掉,扔在了一边。

    屋里温度不够,上半身对温度更敏感,又冷又怕,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双乳的乳头也挺立起来。

    Lilim伸手挑了一下,在章柳猛颤一下后露出更深的笑意,两根手指粗暴地捻着乳头。

    章柳想求她别笑了,实在瘆得慌,当然也没敢说。她的乳头比较敏感,被这么掐揉拉扯,快感和疼痛交织,脸上很快浮现出了春色,喉咙里溢出呻吟。

    Lilim问:“现在愿意了吗?”

    玩都玩了,还要个心甘情愿的保证。章柳无语,然后摇了摇头。她闭着眼,皱着眉,看着只像是欲拒还迎。

    Lilim发出一声冷笑,伸手将她脚腕上的胶带扯掉,命令:“把腿打开。”

    章柳满脸通红,将腿打开,腿根处已一片滑腻。她以为这下要受几句讥讽,Lilim倒什么也没说,放过她一马,专心地拿手指挑逗起来。

    她手指尚带着一丝凉意,显然十分有经验,几下便把章柳挑得哀叫不止,大腿压不住地想合上。

    Lilim说:“别动。”

    她一说话章柳就打心眼里发怵,一动也不敢再动。

    微凉的指尖滑过她的大腿内侧,实在酥痒难耐,章柳不敢动腿,只能用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浴巾。

    Lilim说:“现在愿意了吗?”

    还没完没了了,章柳仍旧摇头,只是这一次脸上春意更盛,拒绝也因此较上一次更为可笑。

    “好。”Lilim说,她起身离开,很快就回来了,章柳睁眼去看,一枚小巧的震动器和一根震动棒,顺带还有一团麻绳被放在了沙发上。

(三)现在愿意了吗

    之前拿静电胶带捆人,章柳还以为她不会玩绳子,没想到是会的。Lilim没有再下什么命令,伸手摆弄娃娃似的摆弄起章柳来,先让她身体躺在沙发上,然后握着两只脚腕提起来,曲起膝盖压在她胸膛上,整个人像被折成一半大的纸,再拿绳子将大腿小腿绑在一起,在腿内侧打结之后扶她坐起,绳子绕至后背再穿回胸前,如此紧紧绕了两道,恰好压在乳头之上,最后绳子穿过腿上的绳结,左腿与左臂绑住,右腿与右臂绑住。

    这么一来,章柳只能双腿大分,将下身完全地暴露,整个人被束缚在青蛙般的形态中,躲避的空间十分有限。

    这样的姿势比吊着难以操作,Lilim绕绳子的时候需要半抱住她。章柳已羞耻得不敢睁眼,一片黑暗中感受到靠近过来的暖意,一时间竟难以置信,她还以为Lilim连人体正常的热辐射都没有,虽然理智上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束缚的过程漫长而繁琐,麻绳在身体上拉拽摩擦,在耳边响起轻细的嚓嚓声。绑完双腿双臂,绳子已所剩无几,Lilim拿来了第二条绳子,这一条较短,她牵着腿上的绳结,将章柳的下半身拎了起来,短绳绕过她的小腹和臀缝,编成了一个丁字内裤,阴部处打了两个结,形成了一个较为宽松的菱形,正好将阴蒂包围了起来。

    完成这一切后,Lilim将她妥善平坦地放置在沙发上,拿过章柳的手机,把主页键贴上她的大拇指,顺利地指纹解锁了。

    章柳察觉不对,惊惶地睁开眼睛,Lilim打开相机,按下了拍摄键。

    章柳颤抖着说:“你没有用你的手机拍吧?”

    Lilim笑了,说:“留在我的手机里也是有条件的。”

    这话十分无礼,但让章柳稍放下心来,Lilim条件优越,只有别人对她趋之若鹜的份,确实没有拍摄照片来纠缠勒索章柳的必要。

    Lilim又拍摄了几张,将手机丢至一旁,拿起那枚小巧的震动器,塞进了她阴部那两个结中间,紧紧压在阴蒂上面。

    虽暂且相信Lilim没有拿自己手机拍她入镜,但章柳仍然心有不安,不敢再闭上眼睛,眼睁睁地瞧着Lilim的动作,感受到阴蒂被冰凉物体压制住的复杂触感,她的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扭动,却发现道道绳结绑得结实联系紧密,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它地方倒还好,胸上的那两道却仿佛凶器似的,寒冷下硬起来的乳头敏感得过分,被麻绳这么压制着摩擦,烧着了似地灼痛起来。

    章柳表情痛苦,嘴里闷哼不断,下身却一直湿得一塌糊涂。

    Lilim拿起震动棒,无需使用润滑剂,毫无阻碍地插入到章柳的阴道之中。章柳的心脏紧张得快要爆炸,此时两只震动器都尚未启动,下身已经十分不适,若启动了该怎么样?恐怕生不如死。

    正惴惴不安着,Lilim再次起身离去,将口枷洗净拿了回来,站在床边用酒精湿巾擦拭。章柳连忙拒绝:“不要!不要它,求求你。”她刚才受过口枷一次,生理上的不适尚可忍受,无法求饶、无法用语言发泄的心理折磨更加让人无法忍受。

    Lilim连瞧都没瞧她一眼,自顾自地擦干净,带着一根细藤条来到了沙发边。章柳全无反抗之力,被抬起头塞入了口枷,张着嘴屈辱地躺在那里,尚未流尽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此时后悔已是多余的了,章柳心绪复杂,一边后悔,一边忍不住地有些期待。她发觉出这项爱好之后一直想要亲身体验,Lilim虽然粗暴,但不可否认她的技术十分不错,外貌也赏心悦目,其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实践对象。这些想法从脑海中冒出,章柳察觉到它们的存在,一时觉得自己低贱得令人恶心。

    Lilim坐在了茶几上,漫不经心地端详着章柳的身体,章柳被看得越发惭愧,歪头躲过目光,屁股突然挨了一下。

    Lilim掂着那根细藤条,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在章柳的屁股上,臀肉本就烂肿紫红,这么轻的鞭打无法产生明显的痕迹,只能引起新伤旧痛,让章柳难受地左右蹭挪起来。

    她一动,胸前乳头便受一次摩擦,乳头可比屁股疼得多,口枷后的喉咙里忍不住发出模糊的、羞耻的声响。

    章柳眼含热泪,哀求地看向Lilim,后者视而不见,问:“现在愿意了吗?”

    章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竟然问了三遍,她没想到Lilim对她的“自愿”如此执着。此时如果继续否认,恐怕折磨也要继续升级加倍,呆呆地看了Lilim一会儿,章柳点了点头。

    嗡地一下,阴蒂上的震动器被打开了,接着阴道中的震动棒也被开启,章柳倒吸一口冷气,喉咙里“嗬嗬”地响了几声,身体猛烈地挣扎起来。

    与此同时,Lilim一手压住绳结,死死按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高高挥起,细藤条用力抽在她饱受折磨的屁股上。

    绳子加上Lilim的压制,章柳已经动无可动,她嘴里的声音称得上是惨烈,身体没有哪一处不是难受的,阴蒂被一动不动的震动器压住,持续受到强烈的刺激,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疼痛还是快感了,她几乎涕泗横流,呼吸困难,两边脸颊被憋得通红。

    不知什么时候,Lilim停下藤条,转而快速地抽插起放在她阴道里的震动棒,这基本无法带来快感,只有强烈的不适,阴道口被来回摩擦,哪怕伴着丰富的液体也很快痛了起来。章柳一个劲向她摇头,Lilim继续忽略,然后调高了跳蛋的振动频率。

    章柳嚎啕大哭,笨重的身体极力在沙发上摇动,绝望地试图逃开折磨。身体已经痛苦如斯,下体却仍然源源不断地分泌着液体,屁股下垫着的浴巾几乎湿透。整个人只有头能动,所以章柳只能用力摇头,她能感觉到下身液体的流失,震动棒仍然粗暴地抽插着,伴着疼痛和快感狠狠地贯穿了她的身体。

    章柳的大脑嗡嗡作响,下身被越扯越紧,激烈的痛苦突然落空,身体一松,一阵哗哗水声响了起来。

    Lilim关闭跳蛋,拿出震动棒。

    章柳双目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耳边除了尿声什么也没有,尿液不多,一会儿便停了,被浴巾全数吸收,温热地包裹着她紫红色的臀部。

    Lilim拿来一把剪刀剪开绳结,章柳的四肢无力地垂下,上面留有深红色的、凹陷着的绳痕,嘴里努力喘着气,迟钝地觉察到嗓子疼。绳子被全数剪开,Lilim说:“起来。”

    章柳身体一歪掉下沙发,全裸着跪趴在地毯上,生锈多年的机器人似的,一顿一顿地站起身。

    Lilim回到床边拉起工具包拉链,对章柳说:“你收拾一下吧,如果有什么需要赔偿和我说,我付钱。”说完在浴室洗了把手,开门走了。

    章柳浑身酸疼地站在那里,两只震动器、绳子、剪刀、口枷、藤条还有板子,所有碰过她的东西都被遗弃在了沙发上。她拎起湿哒哒的浴巾,幸运地发现沙发没被沾湿,将全数工具送入垃圾桶,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身体,章柳呆滞地坐在床边,望向窗外,天寒日短,外面已夜幕降临。

    精神和肉体皆筋疲力尽,章柳在床上一头栽倒,闭眼就睡着了。

    睡醒时外头已经漆黑一片,拿起手机解锁,打开是相机,左下角是Lilim拍的照片,一片模糊的肉色,章柳没细看,连忙回到了主页。

    一看时间,竟然已经晚上八点,早就过了跟老板约定的时间了。她的qq只有约实践这么一个用处,所以没敢开通知权限,现在点进去看,老板只在六点半发了一条消息,问:“在哪?”

    想了又想,章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索性假装没看见,穿好衣服下了电梯。

    她的屁股瘀肿严重,行走坐卧都有强烈的存在感,倒也不是多疼,就是别扭。顶着个别扭的屁股走出酒店,章柳站在台阶上,朝斜对面的豪华酒店看去。

    本来打算跟Lilim约完就去老板那里赶场,所以订酒店时特意订了一个紧挨着的,距离三四十米,一分钟就能走到。

    章柳纠结十分钟也没决定要不要上去,老板给了房间号,在三十几楼,她想看看那个房间还有没有亮灯,结果数到十几层就开始眼花,啥也看不见。

    外头寒风刺骨,吹得章柳的心拔凉拔凉,她现在脸上红肿,见老板也不是,回宿舍更麻烦,难道要出钱在外头住一晚上?她算了一下自己打工的日薪,得打两天才能抵得上。

    脑子里一团浆糊,章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茫然地朝酒店走过去,一边走一边祈祷地上出现一个裂缝把自己给漏进去。

    走到B2区电梯,进了电梯之后按楼层键,结果怎么按也不亮,面板崭新干净,不像坏了,章柳只好回到一楼滚了下来。好在很快有其它人过来了,她跟着人进去,才发现按电梯需要在下面刷房卡,她没有房卡。

    再次滚回一楼大厅,章柳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边忍受屁股的疼痛,一边寻思在这条椅子上过夜的可能性。

    晕晕沉沉坐了不知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柳?你怎么在这,怎么不上去?”

    章柳猛一抬头,低头看她的林其书十分惊讶,问:“你脸怎么了?”

    出于羞耻心理,章柳没照镜子检查脸上的伤,只知道肿了,左半边脸更沉,此时呆呆瞧着老板愣了好一会儿,说:“不知道。”

    “不知道?”林其书的声音难以置信。

    章柳说:“真不知道。”她低头盯自己的鞋尖,发现林其书拎着两个包,一个工具包一个电脑包,估计是在房间等够了准备走人,结果下楼看见她了。

    林其书可能也让她的答案整无语了,“房间没退,上去吧。”她沉默几秒,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林其书刷了房卡,按下35楼。下电梯进房间,她把两只包放下,拎起书桌前的椅子放在沙发对面,对章柳说:“坐在这儿。”

    章柳莫名其妙,但听话地坐在椅子上。

    林其书坐在沙发上,问章柳道:“这么坐着疼不疼?”

(四)要不我跪下吧,跪下也行

    当然疼。章柳说:“不疼啊。”

    林其书说:“既然不疼,那就坐着等一会儿吧,我还有一点工作。”说罢离开了沙发进了浴室,出来后又打开了冰箱,章柳眼观鼻鼻观心,没敢去看她在干嘛。林其书回到沙发取出电脑,然后伸脚点了点章柳的鞋子,“抬起来,别落地。”

    章柳对自己也挺无语,听老板这个意思她当然已经发现了,而且等会还要再打一顿,撒谎真是完全没必要。但撒都撒了,只能演到最后一秒。凳子是木制的,瘀在皮下的血肿被全身的体重压着,章柳要非常努力才能忍下呲牙咧嘴的表情。

    至于再打一顿,章柳倒是不怎么担心,从第一次实践就能看出来,林其书是一个和Lilim截然相反的主动,是不会故意为难人的。

    想到这儿,章柳不禁好奇起来,她从发觉起就是一个纯被动,在她的设想里,主动是不应该脾气这么好的,一点都不暴虐,那她当主动干嘛呢?

    脑海中一分神,脚就放下了,电脑后头的林其书随即发现,拿鞋尖踢了她的小腿一下。

    章柳赶紧把脚抬起来,唉,其实她脾气也没那么好吧。

    林其书工作起来没完没了,章柳的屁股坐到后面已经完全木了,双腿也又酸又僵,坚持忍耐一会儿,她哭丧着脸放下腿,说:“我疼,好难受。”

    林其书把电脑放在一边,问:“哪里疼?”

    章柳说:“我……腿疼……这个姿势不得劲。”

    林其书:“还有呢?”

    章柳没被打的那边脸也红了,说:“屁股也疼。”

    林其书:“脸上疼不疼?”

    章柳低着头不吱声,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扇耳光比被打屁股给她带来的羞耻感更深更重。

    林其书:“你在见面之前答应让人打在脸上了?”

    章柳继续沉默。

    林其书:“你手上那是什么?”

    章柳下意识一缩手腕,还是能看到一半捆绑留下的深色红痕。

    林其书:“你第一次见面就答应捆绑?”

    章柳有点冤,她可没答应。

    林其书:“还是说被别人强迫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林其书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接起来,然后直接走出门外,不一会就回来了,拿着一个纸袋子。

    章柳偷眼去看,发现是药品的外卖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

    林其书把药品袋放在桌上,打开冰箱,取出冰毛巾迭了两迭,递给章柳说:“贴在脸上。”

    章柳听话贴上,被冻得呲牙咧嘴,含混不清地说:“谢谢老板……”

    林其书:“都这样了还耍贫嘴?”

    章柳委屈:“我真心的。”

    林其书说:“看着手机,十分钟后拿下来。”

    章柳设定下一个十分钟的闹钟,坐了一会儿后说:“老板,我能躺在床上敷吗?屁股疼,坐不住了……”

    林其书瞪她一眼,章柳作势要跪下,哀求道:“真坐不住了老板,要不我跪下吧,跪着也行。”

    章柳料定她不会那么狠心,然而她料错了,林其书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章柳只好真的跪在沙发跟前,可怜巴巴地捂着脸,抬头看她。

    林其书说:“行,那你就跪着吧。”

    章柳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跪都跪了,也不能假装无事地再站起来,好在地板上垫着地毯,不算很疼,能忍。

    忍了十分钟,章柳把毛巾拿下来,半张脸都冻木了,感觉再挨上几下耳光也能撑得住。

    林其书说:“自己放冰箱里去,半小时后再敷一次。”

    章柳说:“不要……”

    林其书:“不要什么?”

    章柳:“冻死我了,冻得难受。”

    林其书:“你明天被同学看到难不难受?”

    章柳垂头丧气,站起来把毛巾放冰箱里,回到沙发边上,瞧着林其书的脸色不错,蹲在她跟前开始瞎扯淡:“老板,你还有工作没做完?”

    林其书:“你怎么不跪了?”

    章柳讨好地看她:“我膝盖疼,别跪了好不好。”

    林其书:“你疼不都是自找的?”

    章柳一噎,确实如此,而且其实蹲着也不舒服,身后的肌肉和皮肤都被拉扯着,比跪着时的屁股疼上数倍,寻思了一会儿,她又跪下了。

    林其书被她逗笑,把电脑拿到一边,垂着头看她:“怎么了?”

    章柳眨着眼睛:“蹲着屁股疼。”又问,“老板,你还有多少工作没做完啊?”

    林其书:“工作哪有做完的时候。”她合上电脑塞到包里,拍拍大腿说,“把药给我,脱了裤子上来,我看看。”

    章柳拿了药给她,突然扭捏起来,不脱,眼看着林其书皱眉不耐烦,连忙听话,把外裤脱掉留着内裤,趴在她膝盖上。

    内裤是三角的,只能包住半边屁股,而另外半边才是被挨得最重的地方,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全是斑斓的紫黑色,皮肤已经失去了弹性,摸上去到处都是血肿结成的硬块。

    大腿小腿上虽没挨打,却排布着一圈一圈的绳痕。

    林其书的脸也是黑的,拿手按压了几下,突然一掌挥了上去。章柳被按得哼哼唧唧,突然挨了巴掌,全身猛一哆嗦,嗓子里发出一声惨叫,一把抓住林其书的小腿。

    林其书又抽一下,章柳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呜呜哭道:“别打了,老板,真挨不了了……”

    林其书充耳不闻,抽了第三下。

    章柳紧紧抓着她的小腿,重复:“真的挨不了了,好疼!”

    林其书问:“你们约之前怎么说的?打成这样。”

    章柳不知道咋说,只知道不能实话实说,因为对方是美女所以撒谎自己经验丰富又抗揍,这种事未免太蠢了。她含糊道:“也没,也没怎么说……”

    “啪!”又一下甩在她屁股上,林其书完全没放水,巴掌打得结结实实的。“说实话。”她语气不善。

    章柳万分委屈:“老板你不是要给我涂药吗,怎么又要挨打……”

    “啪!”林其书不说话,只抽人。

    章柳呜咽不止,只好坦白:“我跟她说的,说我很抗揍……”刚说完就挨了一下,哭叫一声,忍不住伸手去挡。

    林其书捏着她手腕压在后腰上,说:“不是抗揍吗,挡什么?”

    章柳哭道:“不抗揍,我不抗揍……”

    林其书:“我挺好奇,在这方面撒谎,能得到什么好处?”

    能得到和一个美女实践的机会,虽然她是让人招架不住的变态暴力狂。章柳打算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结果林其书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刨根问底,不回答就要挨揍,挨了两下之后,章柳感到绝望,说:“她长得挺漂亮的……”

    林其书发出难以置信的笑声:“什么?”

    章柳小声:“她长得挺漂亮……”

    “你真是,”林其书哭笑不得,同时怒意不减,手下用力抽了几巴掌,说道,“真是打死你也不算冤。”

    章柳眼泪汪汪,本来也觉得自己蠢得过分,但挨了骂之后还是下意识反驳:“我也没想到啊,她没说要这么抗揍。”

    老板被气笑了,章柳听见赶忙找补:“我错了!我不敢了,别打了老板,真的好疼……”

    林其书说:“怎么,别人打得我打不得,我不够漂亮是吗?”

    章柳默然,一咬牙:“算了,你打吧。”

    林其书没真打,问:“你见面之前答应她打在脸上和捆绑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冷了,章柳不说话,被强迫虽然不是她的错,但是她也没办法坦诚自己被强迫了,心里别扭得很。犹豫一会儿,她说:“玩的时候答应的。”

    林其书垂眸看她一会儿,打开外卖袋子取出药和棉签,说:“内裤脱了,涂点药。”

    章柳撑起上半身脱内裤,再趴回去,两人皆静默了几秒钟,她猛然想起自己腰上也被绑过,而且应该还有一条绳痕从腰部延伸进臀缝里。

    章柳登时两颊通红,手忙脚乱扑腾着要站起来,结果被林其书一手压了回去,斥道:“别动!”

    章柳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她,却什么也没看出来,林其书脸色如常,好像没注意到绳痕的存在。

    屁股糊上一层油腻腻的药膏,章柳从膝盖上爬起身,坐不得躺不得,只能趴在床上玩手机,这个姿势让人十分没有安全感,林其书刚站起身,章柳一蹬腿在床上滑行半米,谨慎地观察着她的动向。

    林其书说:“怎么了,怕我打你?”

    章柳:“你要打吗?”

    林其书:“你不该打吗?”

    章柳:“我……唉,”她苦着脸,“刚才不都打了吗,打了不少了。”

    林其书笑了一声,没说打也没说不打,空着手坐在床沿上。章柳虽然趴着,但移动十分灵活,一蹬腿又贴到她跟前,抓着她一边絮絮叨叨地讨饶,一边翻过来覆过去地玩她的手。

    林其书说:“行了行了,话怎么这么多,说得我头疼。”

    章柳嘟囔:“光让挨打,不让说话……”又指着她的手心问,“老板,这是什么?”

    林其书低头瞧了瞧,说:“这是被钢筋和铁丝划的。”

    章柳:“你不是开饭店的吗?”

    林其书:“开饭店不要本钱?我跟谁要这个本钱?”

    章柳:“跟谁要?”

    林其书说:“我刚来这里时只有三百块钱,为了攒钱跟人在工地干,绑钢筋绑了半年多,这是那时候留下的。”

    “哦……”章柳拿手指尖描画那些深颜色的伤痕,突然亲了一口,说,“那我补偿你一下。”

    林其书失笑,说:“好。”

    章柳说:“我还以为你是城里人呢,名字不像乡下人起的名字。”

    林其书说:“不算村里,我家在镇上,我奶奶在小学当教师。”

    章柳说:“我家也在镇上,等等,我找给你看。”她打开手机上的地图,划拉了几下指给林其书,“你看,就在这。”

    林其书有些惊讶,伸手缩小地图,指着旁边的小镇说:“我家在这,你们那里我经常去,我小姑就住在那里。”

    章柳也很惊讶,因为家乡和这座城市虽然同省,但距离很远,外出谋生的人一般不会选择那么远的目的地。她来上大学,全班同学中只有一个和她来自同一个地级市,没想到出来找人实践竟然还能碰见老乡。

    林其书走过去打开冰箱,拿出毛巾带回来,蹲在地上,捏着章柳的下巴仔细瞧了瞧,说,“敷两次后再涂点药,估计就好得差不多了。”

(五)我不要你的嫖资

    章柳睡了一觉又挨了几次冻,整个人精神抖擞神清气爽,吃了晚饭之后趴在床上玩手机。林其书没再开电脑,转而打电话,好像是跟连锁店的店长打的,也没避着章柳。

    挂了电话,章柳问:“老板,你们那里招小时工吗?”

    林其书说:“招,主店就在招。”

    章柳:“多少钱一个小时?”

    林其书:“二十块钱,怎么,你想打工?”

    章柳说:“对啊,我现在打工的地方一小时只有十七块钱。”

    林其书摇头道:“不行,我们只在中午需要小时工,耽误你上课和吃饭。”

    章柳说:“没事!我本来就经常逃课,赚钱要紧。”

    林其书低头盯她一会儿,问:“真的?”

    假的,学校查考勤很严格,很难逃课,章柳没这个胆子。她笑嘻嘻地说:“都是水课,不上也无所谓的。”

    林其书移开目光:“好好上课,别想些有的没的。”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好像看透了章柳一般。

    章柳摸摸厚脸皮,假装无事发生:“好吧。”

    林其书问:“你一周打工几个小时?”

    章柳算了算,说:“一天两个,一周十四小时。”

    林其书:“在你们学校附近?”

    章柳:“不是,学校附近都招满了,我在万达那边找到的,坐公交得半小时呢。”

    林其书没说话,沉沉地看她一会儿,看得章柳有些不好意思,躲着目光说:“怎么啦?”

    林其书问:“你家里给你的生活费不够?”

    章柳说:“有点不够吧……我一个月总差个两三百块钱。”

    林其书:“吃饭不够?”

    章柳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嗯……食堂便宜,但早就吃腻了,外卖又贵,我总想吃点好吃的。”

    林其书敲她脑门一下,说:“看出来了,你是挺馋的。”

    章柳呵呵傻笑,不提还好,一提她又饿了。晚餐剩了一些,她下了床盘腿坐在沙发上,把剩下的那些也送进胃里,直到撑得肚子难受才停下,刷了牙上床睡觉。

    林其书竟还带着睡衣,一身滑溜溜的绸子,灯光一照波光粼粼的。章柳穿着30块钱的长袖衬衫在床上酸言酸语:“哎呀,我们乡下人可没有穿得这么好的,下地干活不得劲。”

    林其书问:“你下过地?”

    章柳沉默两秒:“没有。”

    林其书洗漱完,上床躺在她旁边,说:“十点半了,赶紧睡吧,关灯。”

    章柳听话地把主灯关了,留下床头的几个小射灯,说:“我再玩一会儿手机,关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林其书:“早点睡,别故意半夜三更不睡觉,故意找打你就等着后悔,听见了没?”

    她说得自然,章柳两边脸颊飞红,但语气十分冷静,应道:“听见了。”心想这能威胁到谁?用这种话来威胁只能让人愈挫愈勇。

    林其书说睡便睡了,侧过身去只给章柳留了一个后背。章柳静静地凝视一会儿,把手机丢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在床上移动,蹭到她后边,直到嘴唇能够感觉到发丝的触感,然后开口央求道:“老板,我还是疼,你给我揉揉吧。”

    林其书没有反应,正在章柳以为她真睡着了时,林其书说:“把灯关了。”语气惫懒,像有些倦了。

    章柳连忙把灯关了,侧躺在她身后。黑暗中,柔软的床垫上下颠簸,棉被和绸子发出时断时续的摩擦声,然后一股温暖笼罩到她身上。林其书把手搭在她腰侧,轻轻地揉动着,频率越来越慢,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停了下来。

    章柳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外面的大楼仍亮着点点灯光,林其书的眉头轻微地皱出一点弧度,平稳的呼吸吹拂过来,将章柳的锁骨处烘得发热,她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林其书早早地走了,临走给章柳点了一份麦当劳早餐外卖。

    和所有家庭拮据的孩子一样,章柳从小很少能吃到这种东西,上大学了也一样。它所在的地方明亮崭新、井井有条,地板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是一个地方足够城市化的标志,而一个吃不起它们的人,是无法融入到这座城市中的。

    章柳一边吃一边玩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林其书说:“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章柳莫名其妙,但还是给了。很快,她的支付宝收到了五百块钱。

    林其书说:“买点想吃的。”

    章柳瞪着双眼,大受震撼,第一反应:原来平白无故地收到钱这么爽。

    第二反应:我该不会被包养了吧。

    这个想法让人非常激动,所有人都在说经济形势不好,毕业找不到工作,纵然找到工作也是当牛做马却只取毫厘,被包养这份工作则好做得多,只需要哄金主开心,而林其书看起来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好处多多,自然也有代价:这工作十分不稳定,抗风险能力极差,今日得宠明天被贬怎么办?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章柳激动得浑身冒汗,背着包回学校宿舍,单手挂在公交车扶手上,脑海中从挽着林其书的胳膊出入高端场所,到自己人老珠黄被一脚踹开,然后目睹林其书左拥右抱新的年轻貌美女大学生。如此想入非非直到学校,章柳突然想到自己走前没看镜子,还不知道耳光的肿痕消下去没有。

    对着手机仔细观察,发现左右两边脸几乎没有区别,手腕上那一圈明显的凹陷也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红痕,轻易看不出来。

    回到宿舍,今早只有第二节有课,一个舍友出门去了,一个正在一脸困倦地吃早晨饭,一个连床都没起。章柳开门进去,吃早饭的那个立刻审问了起来,问她干嘛去了。

    章柳早已准备好答案:有高中同学过来玩,陪玩去了。

    吃早饭的同学:“还以为你找男人去了。”

    章柳没打算出柜,不吱声。

    此时床上的同学姗姗起床,和章柳将刚才的对话重复一遍。

    章柳玩一会儿手机,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道:“我那个同学好像被包养了。”

    两位舍友惊声尖叫,连忙问道:“真的吗?被谁?”

    章柳:“不知道,好像是她在校外认识的。”

    舍友:“都是在校外认识的,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二班不是上一周刚把班长给换了吗,你知道上一个因为什么被撤吗?好像就是因为被包养了,人家对象找学校来啦,直接跟班主任说了。”

    章柳眼睛颤动:“啊?真的吗?”

    舍友:“我听她们班同学说的。”

    另一个舍友啧啧有声,说:“我要是长那个班长那么漂亮,我也答应被包养。”

    舍友:“人家用手机用平板,刚发新的就买到手,旧的随随便便就丢掉了。”

    章柳:“这一个月得给多少钱?”

    舍友:“不知道,估计得五六千吧。”

    章柳喃喃:“五六千……”

    舍友:“再怎么着也得三四千吧,不然也能叫包养?还不如去刷盘子。”

    三人八卦一会儿,舍友终于想起章柳的话头,问:“你那个同学收了多少钱?”

    章柳快要结巴:“不多,应该不多吧,好像就五百块钱。”

    舍友大惊失色:“五百?五百块钱,这也能包养一个女大学生?这金主也太抠门了,伺候这么抠的金主还不如伺候我妈,我妈给的都不止五百块钱。”

    章柳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嗯,嗯,我觉得也是,她估计是被骗了吧。”

    第二节课是英语课,下午去金工实习,在机床上切零件,章柳心里一直挂念着那五百块钱,轮到她了一上手,老师一声暴喝,骂道:“是这么操作的吗!”

    章柳吓一个哆嗦,连忙退后几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件事打头,一下午都过得不痛快,章柳战战兢兢地站在机床踏板上,总觉得老师在对自己翻白眼。

    好容易熬到了下课,章柳赶忙去往打工的地方,昨天拜托老板调了假,今天千万不能迟到。

    打工的地方是一家人均消费不低的洋餐厅,老板是一个中文流利的外国人,在墙上挂了很多马赛克瓷砖画。章柳在58同城上看到招聘信息,来到店里都惊呆了,难以想象看起来如此高档的地方竟然只给那么低的工资。但因为包一顿晚餐和一种难以言明的心理,章柳最后还是留在了这里。

    三小时做完又吃完晚餐,已经晚上九点,坐着公交回学校时,章柳点开和林其书的聊天框,对面一天都没再说什么,而她突然发现自己没回复。

    也就是说林其书给她打了钱,章柳连声谢谢都没有。如果这真是包养倒挺配的,五百块钱只能买到这种态度。

    章柳犹豫一会儿,打字问道:“老板,你在哪?”

    公交车晃到学校,林其书回复:“在店里。”

    章柳说:“店在哪里啊?”

    林其书直接发过来了一个位置,她倒是坦坦荡荡,怎么不担心章柳过去闹事呢?当然章柳就算被踹了应该也不会去闹事,太丢人了。

    林其书惜字如金,章柳也不甘示弱,只说:“有点事。”什么事也不说,关了QQ打开地图,发现她的店也在万达那边,还得上公交坐回去。

    章柳回宿舍取了银行卡,在校门口的ATM机里取出五百块钱,小心揣在怀里,坐公交晃回了万达,林其书的店招牌并不难找,她下了公交,转个弯就看到了。

    一进店,柜台店员迎过来:“不好意思,我们要休息了……”她还没说完,林其书在一个座位上站起身,朝她招了招手。

    章柳板着脸走过去,发现她对面也坐着人,两个人正在谈话。林其书向旁边的位置示意了一下,让章柳坐在那里等着。

    章柳本来故意摆出一副脸色不佳的模样,如今被冷落一旁,表情逐渐变得呆滞,心里有些后悔。可惜后悔也为时已晚,林其书和对面的人很快就谈完了。

    章柳坐到她对面,发现林其书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十分疲倦,显出了几分老态。章柳看到她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酸涩,憋在心里的那股气猛地消减下去。

    林其书问她:“怎么了?大晚上的也要过来找我。”

    章柳说:“今天事情很多?”

    林其书叹了一口气,说:“没什么事。”

    章柳当然知道她告诉自己也没用,但还是对这么敷衍的回答心生不满,她掏裤兜把那五百块钱取出来,放到桌上,说:“我不要你的嫖资。”

    林其书愣住了,神情不可置信,问:“什么?”

    章柳的声音更小,把五张一百块又往前送了送,重复道:“我不要你的嫖资。”

(六)你打人太轻了

    上完床后给钱,如果不是包养的话,那就只能是嫖资了。捋清楚这个逻辑,章柳出离愤怒,把这口气憋了半天,就等着见到林其书后好好冷嘲热讽发泄一通。她在心里准备了许多台词,比如说:睡一晚上就给五百块,大老板也太抠门了。或者说:你睡了多少大学生了?这么熟练。

    结果不知怎么,反正没发泄,此时看着林其书极其难看的脸色,她突然心虚起来,试图争辩道:“不是嫖资吗?那你给我钱干嘛。”

    林其书很严肃,说:“我昨天晚上怎么着你了吗?”

    章柳一懵,心里把昨晚的事情过了一遭,她确实被狠狠打了一顿,还是被强迫的,但那不是林其书干的,她跟林其书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对方只打了她几下巴掌而已。

    她光想着钱,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不光没怎么着她,林其书还给她上药,还请她吃饭来着。章柳在座位上瑟缩一下,虚弱地说:“那你……给我钱……”

    林其书说:“我不是说了,让你买点想吃的。”

    章柳的屁股一出溜滑下座位,蹲着向前两步,抓着林其书的小腿仰头看她:“老板,我错了。”

    林其书看起来怒极反笑,问:“你干什么?”

    章柳回头看看正在偷偷看热闹的柜台员工,脸皮固然很厚,此时也忍不住有些羞赧,对老板小声说:“有人在,要不我给你跪下吧,对不起,老板。”

    说要跪,但也没跪,还蹲着。林其书脸色不善地沉默不语。

    章柳一狠心一咬牙,跪就跪,大不了以后不来这儿了。膝盖刚刚触地,后脖领子就被一把拎住,林其书呵斥:“站起来!”

    章柳低眉顺眼地站在桌子旁边,盯着桌子上的五百块钱,不知道要不要把它们撤回到兜里。林其书倒是没让她纠结,说:“拿起来,放这儿干什么?”

    章柳诺诺,把钱收回兜里。

    林其书站起来穿外套,向门口走过去,章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连连道歉:“老板,对不起。”

    “老板,你别生气,我给你磕一个。”

    “要不你打我一顿吧,老板,你别生气了,老板,老板,你还生气吗?”

    林其书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想挨打?”

    林其书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当然想,但今天真不是想挨打了故意跟她犯贱,此时作肯定回答容易引起误解。“我真的误会了,从来没有平白无故地收到钱过……”章柳努力解释。

    “我知道了。”林其书说,语气平和了许多。

    章柳真心实意地说:“谢谢老板。”

    林其书疲惫地笑了笑,说:“我没跟你说明白,也怪我。”又说,“你怎么回去,打车?”

    此时已经十点四十,最后一班公交估计没了,只能打车。未等章柳回答,林其书说:“在外边等着也冷,我送你回去吧。”

    两个人进了车系上安全带,刚一起步,章柳说:“我来开吧。”

    林其书:“你会开车?”

    章柳:“我会啊,高中毕业我就考了,回家时出门都是我开车。我看你这么累,老板,你家在哪里?我把你送到你家,然后我自己打车回学校。”

    林其书想了想,竟真的答应了,两个人下车换了座位,然后打开了去她家的导航。

    章柳研究了一会儿导航,发现林其书的家离学校不算远,大概三公里,打车也不贵。她循着导航行驶过几个路口,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林其书侧着头倚在靠背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夜色朦胧,林其书的脸掩在暗处,章柳盯着看了一会儿,结果把她给看醒了。章柳一时慌乱,恰好绿灯亮起,赶紧扭头去开车,结果这个路口本来要左拐,她一脚油门踩过去,导航声如洪钟地说道:“您已偏航,已重新规划路线。”

    章柳哈哈笑,尴尬道:“走错了。”

    这么一走错,得多绕一公里,虽然不是大事,但章柳莫名愧疚,去看林其书的表情,她半阖着眼睛,嘴唇却是笑着的。

    章柳说:“老板,你真好看。”

    林其书发出一声轻笑,没搭理她。

    章柳:“真的好看,漂亮,一看就特别有气质。”

    林其书开口说话:“行了。”

    章柳不放弃,问:“老板,你在圈里一定特别受欢迎吧?”

    林其书:“为啥?”

    章柳:“既漂亮又有钱,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也肯定追着你跑。”

    林其书:“拍起马屁来没完没了了。”

    章柳连连摇头:“不是马屁,是真心话。我们见面第一次我就是这么想的。”

    林其书:“要不是你去找别人,我还真信了。”

    提起Lilim,章柳不由得窘迫,低声争辩道:“其实不是,不是因为她漂亮……”

    林其书:“那是因为什么?”

    章柳脸色绯红:“老板,你打人太轻了。”

    林其书:“什么?”

    章柳忸怩道:“你不觉得太轻了吗?好像都没红。”

    林其书:“原来是这么回事,像她一样打到紫黑色你才满意?”

    章柳敏锐地察觉到林其书有些不悦,这在意料之中。她说:“也不是……不用到紫黑色。”她小心翼翼地瞧了林其书一眼,“老板,你不会生气了吧?”

    林其书:“好好看路!”

    “喔喔。”章柳连应两声,老实开车。

    走过两个路口,林其书突然又说话了,道:“前天我看你是第一次才没敢怎么打,没想到你一点没领情。”

    章柳连忙道:“我领情!我知道老板心疼我呢。”她嘻嘻嘻笑着说,“长得又美,心眼又好,我要是托生成你女儿该有多好,做梦都不敢想。”

    林其书哼笑一声,也不知道她受不受用。她说:“我女儿可不是这么想的。”

    章柳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一时没敢说话。

    林其书说:“怎么不说话了,吓住了?”

    章柳:“啊?啊……没有……”

    林其书:“没想到我有女儿是吗?”

    吭哧两声,章柳诚实道:“是有点,是有点没想到。”其实也不算出乎意料,今天舍友说邻班班长的事儿时她就在寻思林其书有没有结婚。照常理来说,那个年代很少有人能保持单身,尤其林其书和她一样来自小地方,那里对婚姻子女看重得要命。别说二十年前的林其书,章柳现在回家,家里就开始提醒她要认识男人谈恋爱了,亲戚里没读大学的表姐表哥都在二十一二岁就结婚生育,章柳毕业就二十二岁,家里还挺着急的。

    她和老板认识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问这些敏感事项,但她猜测,林其书现在应该没处在一段婚姻中,就算结过也离了。

    章柳说:“老板,你应该没结婚吧?我是说现在。”

    林其书说:“现在没结,以前也没结过。”

    章柳:“啊?”

    林其书:“啊什么。”

    章柳:“那你女儿……”

    林其书:“我女儿是人家不要,我家抱来养的。那时候计划生育查得严,农业户口最多生两胎,那一家头胎是女儿,第二胎去小诊所看B超查性别,结果医生看错了,说是男孩,生出来是女孩,恨得咬牙切齿,不愿意养了。”

    章柳默然无语。

    林其书:“当时给她上户口费了不少劲。”她问,“你生日几月?”

    章柳:“农历十二月十八。”

    林其书点点头,道:“她比你大一岁半。”

    章柳:“也在上大学?”

    林其书道:“送她去的美国留学,今年刚毕业回来,天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几天没回家了。”

    林其书的家在万象城后边的小区里,离海边不到两公里。章柳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停车位前边有一间玻璃墙地下室,再往里走就是电梯。

    林其书说:“还记得出去的路吗?”

    章柳点头:“记得。”

    林其书:“出去得刷卡过门,你跟保安说一声,让他给你开门。”

    章柳:“好。”

    林其书:“等回学校跟我发个消息。”她嘱咐了这么几句,两人仍坐在座位上,没有开门下车的动作。林其书突然道,“算了,你今晚住这儿吧。”

    章柳立刻说:“好啊。”

    两人下车,上电梯开门进了屋。林其书对着空气说:“打开休息模式。”屋里陡然一亮,从天花板散下暖黄色的灯光,头顶不知哪儿传来气流进出的声响。

    章柳的嘴巴张圆了:“这是什么?”

    林其书:“装修时做了全屋智能。”

    章柳啧啧赞叹,说:“原来做餐饮这么挣钱。”

    玄关门口做了沉降,地方比较小,章柳局促地站在那里,等林其书给她拿拖鞋,说:“你女儿不会在家吧。”

    林其书:“她不在。”

    章柳道:“不在就好,她也是这房子的主人,我一个外人不打招呼就进来了,看见多不好。”

    林其书瞪她一眼,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她递给章柳一双拖鞋,说,“你找个地方坐着吧,我先去洗个澡。”说罢便趿着拖鞋离开了。

    章柳小心迈进客厅,小心得像林黛玉初进贾府,生怕碰着摔着什么值钱的物件,如此慢慢走了一圈,发现也没什么值钱的,装饰很少,家具也不多,屋子最显着的特点就是大,吊顶高,整个空间显得宽敞又寂寥。

    客厅连接着几个房间,其中一个玻璃门是厨房,另外几个估计是卧室。

    章柳独自坐在沙发上,虽然开着地暖,但她左挪右挪,总觉得阴冷得难受,思考一会儿,她滑下沙发蹲在地上,像一只不大灵活的企鹅一样走到浴室门前。浴室的门玻璃带着纹理,里面蒙着一层水汽,啥也看不见。

    林其书洗完澡一开门,被跟前的墩子吓一跳,问:“你蹲这儿干什么?”

    章柳:“好冷,我沾沾人气儿。”

    林其书:“地暖开着也冷?我给你调高点。”

    章柳连忙拉住她:“不要,不是真冷。”说话颠前倒后,她自己也不在意,只抱着林其书的小腿不让走,问,“卧室在哪里?我要去卧室。”

    林其书被她拖得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抬起巴掌来要扇,章柳也不躲,站起来去搂她的腰,林其书穿的还是那件绸子睡衣,摸上去直打滑,章柳觉得十分有趣,双手上下摸索个没完,整个人都贴了上去,说:“老板,我要上你的床,你快把我带过去。”又说,“我说一二一,一迈左腿,二迈右腿,这样就不会摔倒了。”

    林其书说:“松不松手?”

    章柳听她语气不善,乖乖松开胳膊,跟着她进了卧室。

    本以为卧室里会稍微有些人气,没想到屋里偌大一张床,床上空空荡荡连个被子都没有。章柳冷得牙齿都要打颤,道:“这里真的有人住吗?老板,你不是在骗我吧。”

    林其书打开柜子拿出一床棉被,解释道:“这个房子是买给我女儿的,她喜欢到处跑,不着家,我也不怎么来。”

    章柳心中震动,一边猜测这样的地段和小区,要多少钱才能买得下,一边感叹自己这次是真碰到金主了。她说:“老板……要不你把我也领养了吧,我既听话,也不用去美国留学,很有性价比的。”

(七)不要乱想

    临走时章柳掐准了不会迟到的点儿,时间紧张,一下公交她便飞奔扑向林其书的店,等她气喘吁吁地推开玻璃门,却没看见想见的人,只有几个店员,还有那天跟林其书谈话的女的,大约是这家店的店长。

    店长见她来了,从柜台后面招招手示意她进去,两人进了后厨旁边的一个小房间,看起来是更衣室,店长提起两个袋子递给章柳,说:“你换上试试,两个不一样的码数,看哪个合适。”

    她说完就要退身出去,章柳忙叫住她,问:“林其书呢?”说完自觉有些不妥,这店长应当算是林其书的下属,当着她下属的面直呼她名字,似乎不大合礼数。

    店长也愣了一下,说:“她去出差了。”

    章柳问:“今天走的吗?”

    店长说:“下午走的,大概四点钟。”

    章柳低下头说:“好。”

    袋子里是羽绒服,和棉服的手感差别明显,颜色不一样但款式相似,都堪堪遮过膝盖,背一个大帽兜子,帽檐的毛条细密丰软,半张脸都被藏进去。

    章柳分别试过,粉色的一件正正好,蓝色的一件略微大了。她在狭窄的换衣间上下摸索,又脱下来翻来覆去地找,找半天都没看见吊牌在哪,只在胸口上有一个刺绣的商标。

    章柳掏出手机打开淘宝搜了一下,点进品牌旗舰店找到了一样的款式,蓝色的1399,粉色的便宜点,1299。

    章柳把两件衣服脱下,小心迭好放回袋子,走出换衣间。店长看见她,讶异道:“两件衣服都不合适?”

    章柳不说话,只摇头,把两个袋子递还给她,吭哧了半天才说:“太贵了,太贵了。”低于五百她就收了,可能雷子说得对,这点钱对林其书来说算个屁,但章柳穷惯了,一千多的东西她只想供着,不想穿着。

    店长露出为难的神色。

    章柳连忙说:“我给她打电话说。”她掏出手机来想打电话,却发现离上班时间只差两分钟了,两下里纠结一会儿,只好和店长别过,提着两个袋子先去上班。

    上班的两个小时里心乱如麻,差点把菜给丢到地上,幸好被跳舞的姐姐扶了一把才没出事故。这姐姐来自一个东欧小国,金发棕眼宽下颌,每天穿一个深绿色的露背裙,跳不知道什么舞,此时神情忧虑,用英语慢慢地问她:“你不舒服吗?”

    章柳一看见漂亮女人就发怵,结巴了两句只蹦出一个“ok”。

    终于挨到下班,章柳没去吃饭,蹲在柜台角落给林其书打电话。

    林其书很快就接了,说:“章柳?”

    章柳本来备好了台词把衣服退回去,听见她叫自己,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把台词忘了个精光,迟疑片刻,她问:“老板,你怎么出差了呢?”

    林其书笑道:“赚钱啊,还能干嘛。”

    章柳:“你去哪儿了?”

    林其书说就在邻市,一座新商场正在招商,她来考察一下。

    章柳说:“我也想去,你下回带着我吧。”

    林其书:“净胡说八道,你不是快期末考试了?”又问,“羽绒服合适吗?”

    章柳:“不合适。”

    林其书:“都不合适?小了还是大了,还是不好看?”

    章柳:“好看,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不知道里面那个女孩子是谁。”

    林其书没听懂,说:“尺码不合适就再换。”

    章柳说:“太贵了,我的命压不住这么贵的东西,折寿。”

    林其书的语气变得严厉,斥责她:“胡说什么!”

    章柳被骂,瘪着嘴不说话。

    林其书说:“别让我再听见你说这种话,章柳。”

    章柳小声:“怎么这么迷信。”

    林其书一字一顿地叫她:“章柳,你听见了吗?”

    章柳只好说:“听见了听见了!”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把衣服退回去了。

    林其书问她:“哪件不合身?”

    章柳老实回答:“蓝色那件。”

    林其书:“大了?”

    章柳:“有点。”

    林其书:“你给那个店长,把蓝的退了。我给你点钱,你去买双鞋,我看你那双运动鞋也够呛能保暖。”

    章柳连忙说:“我不要!”

    林其书:“你不冷?”

    章柳一顿,说:“我让我妈给我寄了,明天就到了。”

    林其书说:“行,今天又降温了,别坐公交,打车回去吧。”

    章柳感觉自己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说:“好。”

    去店里把蓝色的还给店长,章柳把粉色的那件换上了身,跟周身所有东西保持距离,小心翼翼地走出店门。思量再三,她还是打了车,虽然心疼钱,但她更不能接受挤在公交上被弄脏衣服的可能性。

    夜晚风雪交加,章柳终于不必再缩成一颗西瓜虫行进,揣着兜回到宿舍,刚要上床就被叫住了,舍友说:“章柳!你去逛街了?咋没叫着我们呢。”

    章柳摸不着头脑:“我没逛街啊。”

    舍友:“你网上买的?”她还在泡脚,伸手摸了摸章柳的羽绒服,说,“还挺好看的,多少钱啊?”

    章柳一惊,脑子里冒出之前舍友八卦别人被包养时说的话,连忙应道:“嗯,嗯,网上买的。”

    舍友又问了一遍:“多少钱?”

    舍友是知道她家境情况的,章柳随口编了个数字:“三百多吧。”

    “三百多?”这下另一个舍友也被吸引过来了,堵住她上下打量几遍,也上手摸了把面料,“在哪家店买的啊?我也想买个羽绒服,但我听说现在羽绒有很多都是假的,你这件保暖吗?”

    章柳赶紧摇头:“不怎么样,我感觉也是假的,三百多能买到什么好羽绒服。”

    舍友说:“还是得线下买,试穿一下。”章柳连忙点头应和。

    洗漱完上了床,章柳在手机上问林其书:“老板,你啥时候回来啊。”

    林其书回她:“两三天就回了。”

    章柳:“你那里下雪了吗?”

    林其书:“早上下了点,现在停了。”

    章柳忽然道:“好想你。”

    林其书说:“前天不才见过?”

    不只见了,还打了一顿。不知怎么,两人虽遥遥相隔,章柳却像是能看到林其书的表情似的,她想,林其书现在一定是微微笑着的,即使才相识几日,她却已经熟识了那种微笑,嘴唇抿着,眼睛半阖着向下看,既温柔,又淡漠。

    章柳说:“前天晚上见了,昨天早上就开始想了。”话说得粘粘乎乎,她倒也不害臊,只是这消息发出去却没有回应,等了几分钟林其书也没说话。

    章柳的头皮有些发麻,左右犹豫半晌,她说:“老板,你怎么不说话了。”

    还是没回答。

    章柳说:“其实我胡说的,没有那么严重。”

    “意思是没怎么想你,毕竟我们才认识了几天。”

    “老板,你不喜欢粘人的?”

    “我不算是粘人的那种,我就是喜欢胡说八道。”

    “我觉得不管是什么关系,两个人之间都得保持距离。”

    “有的被动太粘人了,我看了都嫌烦,我不是那种的。”

    “但是有的主动太冷漠了,太冷漠了我也受不了。”

    “老板你觉得呢?”

    “老板你是不是睡着了?”

    最后一个疑问句发出去,章柳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看着满屏幕的蓝色气泡,突然脑子一炸,连忙撤回消息。

    可惜为时已晚,两分钟的限制早就过了。

    好在没过几分钟林其书就复活了,发来消息说:“手机冻关机了,刚回酒店充上电。”

    章柳回答:“喔。”

    林其书的手机是苹果13,章柳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冲去美国苹果总部,把库克斩于刀下。

    林其书估计在看上面那么多条都说了什么,果不其然,她很快就做出了回复,说:“小柳,不要乱想。”

    章柳:“我没有乱想,都是随口说的。”她一边打字,一边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真荒谬。

    林其书倒也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说:“衣服保暖吗,冷不冷?”

    章柳:“不冷,质量很好。”

    林其书说:“那就好,温度还要降,别冻坏了,鞋子买了吗?”

    章柳:“买了。”

    林其书继续絮叨了几句,嘱咐她不要心疼钱,不要忘记复习期末考试,最后赶章柳赶紧去睡觉,两个人结束了聊天。

    第二天,第三天,大雪时下时停,天地之间茫茫一片,而章柳感冒了。

    大约不是流感,打喷嚏流鼻涕,体温倒是连三十七也没过。周末不必上课,章柳病歪歪地熬了半日,鼻涕纸扔了一垃圾筐,喝干了水也懒得下床去拿,整个呼吸系统都仿佛连旱了几日似的,她打心底里委屈极了,有种被世界亏欠的感觉。

    章柳生气似的跟林其书说:“我生病了!”

    林其书问:“怎么了?”

    章柳给她发语音,因鼻塞而嗓音喑哑,说:“我感冒了,好难受。”

    林其书说:“发烧了吗?”

    章柳说:“三十九度多。”

    林其书:“怎么回事?去医院了吗?是流感?”

    看她着急,章柳不禁窃喜,道:“没有,没有力气去。”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一会儿,林其书说:“今晚就回去,你舍友呢?让舍友带你去医院。”

    章柳恃病而骄:“我不去!我不想去。”

    林其书:“章柳,现在是任性的时候吗?”语气似乎蕴着怒意。

    章柳暗忖自己把感冒扯得太离谱了,只好转而撒娇:“校医院可远了,我走不过去。”

    林其书说:“那等我回去吧,别玩手机了,先休息会,多喝点水。”

    章柳一一答应,关掉QQ后百无聊赖地看了个电视剧,晕晕沉沉睡了个午觉,突然被手机铃声吵醒,拿起来一看,是林其书打来的电话。

    接通之后,林其书问:“你在几号楼?”

    章柳说:“五号楼,在图书馆正后面,正门进来向右走,绕着图书馆转半圈就看见了。”

    林其书说:“你穿好衣服下来,拿着医保卡和身份证,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后章柳一看,已经下午四点多钟,外头已然天色昏昏。之前肆无忌惮地编了一堆谎话,她这才感觉到紧张,连忙穿好衣服梳好头发,走到镜子前边,突然发现头发油得都打成绺了。

    按照日程应该今天洗头,但因为感冒没洗成,不光头没洗,脸也是油的,眼角还有眼屎,蓬头垢面鼻头通红,看起来像是童话插图里的女巫。正踌躇着是否要去洗个头,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还是林其书。

    章柳手忙脚乱,搓了两把眼睛,赶紧走下楼去。

    楼前停着一辆车,章柳踌躇两步,刚打开后座车门就被叫住了,林其书打开副驾驶旁边的门,探身说:“坐前面。”她戴着一张口罩,眉头担忧地拧在一起。

    章柳无法,坐到了她的旁边。

    林其书一边伸手摸她的额头,一边问:“量体温了吗,还是三十九度多?”另一只手摸上自己的额头,她有些疑惑,“退烧了?”

    章柳含糊应答:“嗯,好像是吧。”因为一天没喝水,嗓子十分沙哑。

    林其书问:“今天早上几点发的烧?”

    章柳:“八点钟。”

    林其书将她仔细地上下打量几遍,章柳对自己胡说八道的习惯后悔不已,越发地惭愧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她。

    林其书问:“你量过第二次吗?”

    章柳摇头,油腻的头发在眼前飞过去。

    林其书的语气还是很疑惑:“头晕不晕?”

    章柳想点头又想摇头,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只是僵直坐着一动不动。

    林其书问:“吃退烧药了?”

    章柳又摇头,摇到一半立刻后悔,吃过退烧药不就能解释现在的体温了?

    林其书说:“先去医院吧,你带身份证和医保卡了吗?”

    章柳一愣,她急急忙忙赶下楼梯,哪还记得这回事。

    林其书说:“没带就算了,我记得市医院能现场办医保卡。”说罢发动汽车,章柳顿时慌张不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老板,”章柳眼神摇晃,细声求道,“不去医院了吧,我感觉没事了。”

(八)好的,妈妈

    寻思再多也没用,因为章柳洗完回去,林其书已经准备睡觉了。闹了一通又得偿所愿,再怎么没良心也该消停消停了。

    章柳钻进被窝,张手要抱林其书,发现她已经换了一身睡衣,顿时有点害怕,问:“老板,那个,那个丝绸衣服是不是不能洗啊?这个,这个……”她一狠心一咬牙,“我会赔给你的!”

    林其书说:“怎么可能不能洗,那穿脏了怎么办?”

    章柳:“怎么办?”

    林其书无奈:“可以洗,就是麻烦点。”

    章柳诺诺:“那就好,那就好。”

    林其书说:“你打算怎么赔?”

    得知不必赔钱,章柳立刻嘚瑟起来,笑嘻嘻地去抱她:“我卖身给你,一次一百块。”

    林其书骂她:“能不能值点钱?”

    章柳懵懂:“那市场价是多少?”

    林其书又骂她:“你琢磨这个干什么?”

    章柳作小伏低,说:“好吧好吧,我不问就是了。”她的手搭在林其书的身上,这个姿势其实很不舒服,但她也不想换,倒是林其书很了解似的,问她,“你这个姿势不累?”

    章柳很敏感地说:“你咋知道,你也这么抱过别人?”

    林其书说:“难不成呢?你觉得我四十多岁了还没谈过恋爱?”

    章柳愣了一下:“也是。”她直勾勾地瞧着林其书,问,“那你谈过几次啊,老板。”

    她好像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但林其书从来没回答过。这一次她却回答了,说:“没有几次,一直忙着赚钱,而且还有我女儿。”

    章柳追问:“没有几次是几次啊?”

    林其书说:“有时间短的也有时间长的,时间长的有一个。”

    章柳的心突然紧巴巴地悬了起来,问:“多长时间?”

    林其书说:“八九年吧,二零年才分开的。”

    “喔。”章柳说,过了一会儿,她问,“老板,你今天怎么了?”

    林其书:“什么怎么了?”

    章柳:“在店里时我看你特别憔悴。”

    林其书看向她的眼神很诧异,她说:“其实没什么,给新店定制了一批宣传物料,结果打印店给印错了,不愿意退钱,店长跟打印店扯皮了一天……你问这个干什么?”

    章柳摇摇头,扒着她的肩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对不起老板,你那么累我还折腾你。”

    林其书含笑瞥她一眼,道:“认错的话没有比你说得更好听的。”她关了灯,窗口的帘子被自动拉合,屋里陷入昏沉的黑暗之中。

    被子被往上拉了一把,把章柳裸了一半的胳膊完全压在了下头,林其书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赶紧睡吧,明早你还得上课。”

    第二天一早,章柳是被一道陌生的铃声吵醒的,她迷瞪着双眼到处摸索,最后在床头柜上摸到了一个圆咕隆咚的闹钟,找半天没找到铃声开关,索性直接把电池抠出来了。

    这么一折腾章柳也完全清醒了,发现已经七点,窗外大亮,床上没人,打开手机,林其书给她发了消息,是六点多钟发的,第一条说:“我先去店里了,给你定了闹钟,你起来就赶紧回学校,别耽误上课。”

    第二条说:“早饭在客厅,冷了用厨房的微波炉热一下。”

    章柳玩了会手机,慢腾腾地穿上衣服走进客厅,茶几上有一个盖着盖的大玻璃碗,里面装着三个包子,她端着进了厨房,在几个不认识的电器跟前逡巡一会儿找到了微波炉,看着它犹豫半晌,问林其书:“微波炉怎么用?”

    不一会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章柳接听,林其书在那头用责怪的语气说:“怎么才吃饭,上课不会迟到?”

    章柳傻笑:“不会啦,第一节没课。”

    林其书说:“那就行。你把玻璃碗的盖打开,打开了没?”

    章柳连忙放下手机按下免提,打开玻璃碗的盖。

    林其书:“打开水龙头,接一点水洒在包子上。”

    章柳依言照做。

    林其书:“盖上盖子,盖子上有个小孔看见了吗?别把它堵死了,然后放进微波炉,中火一分钟,千万不要把时间调多了,听见了没?”

    章柳虽没用过微波炉,但早已听说过其燃烧爆炸的新闻,小心翼翼地将碗送进去,语气紧张道:“好的,妈妈。”

    林其书一顿,说:“没个正形。”又说,“吃完赶紧回学校,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章柳吃完饭,看好了公交下楼去,在门口徘徊了半天没找到出去的方法,终于在有人刷卡进门时一个箭步冲上前,弯腰低头钻出了门外。

    今天比昨天暖和点,太阳照在脸上略有些燥热,章柳坐着公交回到学校,把昨天的五百块钱存进卡里,到教学楼时只堪堪早了几分钟,恰好和英语老师一起进教室。老师走上讲台敲敲桌子,问底下的学生:“六级的准考证都准备好了没?”

    章柳:坏了,把这事儿给忘了。

    旁边的舍友捅咕章柳,问:“你咋空着手来的,你课本呢?”

    章柳无语一会儿,挠挠头发,把右胳膊撑起来,挡住空无一物的桌面。

    舍友把一个破本子递给她,章柳连忙感激地接过来放在桌上。

    英语老师:“还有极个别的同学,去年考不过四级,抓紧在今年过了哈,别毕业三五年了还得回校考四级,你觉得合适吗?”

    章柳作为极个别的同学低头沉默,也不知道咋的,明明差不多的分进的这个班,怎么她突然就成了极个别了。

    提心吊胆上完一节课,下午照旧要去金工实习车零件,因为昨天被车工老师狠狠训斥一通,章柳仍心有戚戚,好在这个活儿也干不了多久,下周就不车零件,而是去学电焊了。

    出来车间赶去兼职,下班时章柳已经筋疲力尽。晚上的气温急转直降,章柳走出餐厅的大门,突然一阵狂风吹来,直接把她扇回了门里。她拽紧衣服顶着风走去公交站,蜷缩在明晃晃的广告牌旁边等车,不知道是否是天气恶劣的缘故,路上堵得满满当当,两百米的距离,公交车挪了足足有半小时。

    然而车上也又塞又挤像个肉罐头,不过也托了这个肉罐头的福,章柳被四面夹击,冻僵了的四肢很快就活泛起来,她在口袋里摸到手机,用出吃奶的劲把它拔到了眼前。

    屏幕一亮,出现两条消息,一条来自QQ,是林其书发的,另一条是微信的,来自于她的妹妹。

    章柳有个妹妹,叫章杨,只比她小两岁,在上大一,人如其名非常张扬,甚至很跋扈,但章杨又有着一种神奇的人格魅力,别人不说她跋扈,只说她“有主见”,不说她欺负人,只说她“有领导能力”。章柳很难理解这一切,但也不得不承认,章杨确实很招人喜欢。

    章柳点开微信,章杨给她发了一张和爸爸一起吃饭的照片,和离家遥远的姐姐不同,章杨选择了本地的大学,跟家里见面很容易。

    章杨说:“我跟爸爸正在商量妈妈的生日怎么过呢,你回家不?”

    章柳思考半晌,终于想起妈妈的生日在哪一天,她说:“唉,快要期末考试了啊。”

    章杨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一接通就听到她用嗔怪的语气说:“谁让你跑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的?半年见不了一面,我真的很想你。”

    章柳说:“我也后悔呢,当时不是第一志愿没录上嘛。”

    章杨哼笑一声,说:“你第一志愿也离家不近啊。”

    章柳:“哎……”

    章杨:“你不回来的话我们过去找你吧?”

    章柳连忙说:“不用不用。”生怕晚点回答她就直接过来了。

    章杨:“看你吓得,我就知道你不想我,我的姐姐真的无情无义。”

    章柳又连忙说:“想,怎么不想。”

    章杨:“我和爸爸打算那天出去玩一趟,再去万达吃顿好的,你真的不回来?”

    章柳:“算了,我要挂科了怎么办。”

    章杨突然道:“我有没有跟你说咱这里新开了一家方特?”她的语气很兴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她的朋友在里面游玩的经历,把平平无奇的故事讲得妙趣横生是她另一项神奇的能力,章杨问她,“咱妈也一直说想去玩玩,不如就这个生日去,你觉得呢?”

    章柳被她感染,说:“那你们就去吧,拍点照片给我看看。”

    章杨的声音忽然离远,在那头跟她们爸爸说话:“爸,方特的门票多少钱来着?三百块,这么贵?”声音又忽地拉近,“姐,没想到门票还挺贵的,要三百块钱,我们三个人去就得一千了。”

    她们爸爸在那头说:“一千块钱去哪儿玩不行?非得去方特?”

    章杨的声音有些生气:“一年就一次生日,怎么能随便打发了?”

    爸爸说:“五十岁的人了还讲究这么多干什么?”

    章杨:“我下个月的生活费呢?你给我,我自己带我妈去。”

    爸爸不满地“啧”一声:“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赚点钱供你俩上学容易?”

    章柳忍不住帮腔:“就一千块钱,我妈和章杨都想去,就去呗。”

    爸爸:“还就一千块钱,一千还少?”

    章柳一听这口气就想发火,说:“我打工攒了点钱,我给你们五百块,你再拿五百总行了吧?”

    章杨兴奋地喊她:“姐!还是你痛快,我就跟咱妈两人去,不带咱爸,抠死他得了,还省钱。”

    爸爸仍在那头不知在嘟囔什么,章杨对着话筒亲了好几口,把电话挂了,又在微信给她发了好几个亲吻的表情包。

    章柳把五百块钱转过去。

    章杨接收转账,说:“爱死你了,姐姐。”

    退出微信,打开QQ,林其书说:“你下班了?”

    章柳刚要打字回复,公交行至一站牌打开门,车上的人群手忙脚乱地往车门口移动,卸下七八个,上来一大群,时不时有人大喊:“挤不动了,别上了!”

    章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挤瘦了三分,手里虽死死抓着手机,但实在无法继续打字了。好在车流和人群都渐渐松动,快到学校那一站时,章柳甚至找到了一个位置坐。

    她拿出手机来一看,林其书发来了新消息,说:“突然降温了,你过来找我,我送你回校。”

    章柳顿时委屈至极,白白窝囊了这么一路,她说:“我都到学校了。”

    林其书很快回复她:“这么冷的天,你还穿着昨天那件衣服?”

    章柳说:“我就这么一件棉服。”

    林其书:“怎么就这一件,马上就要降温了,你不冷?”

    章柳说:“不冷,我的心更冷。”

    林其书沉默一会儿,骂她道:“什么都能贫两句。”

    章柳被骂了反而高兴了,正好公交到校,她揣着兜缩着头,像一只站立行走的西瓜虫一样回宿舍,路上碰到了刚从图书馆回来的舍友。

    舍友为了六级已然呕心沥血地学习了一段时间,脸上也没有几分血色。

    舍友问:“你刚打工回来?”

    章柳:“嗯。”

    舍友:“你不复习吗,四级怎么办?”

    章柳不吱声,过了一会儿嘟囔道:“考什么英语啊,不想考,我高中英语就考五十多分。”平时考五十多,高考时超常发挥考了九十多,不然也进不来这所学校。

    舍友说:“别人学校都不过四级也能毕业,就咱们学校搞特殊。”

    章柳一提这个就来气,恨恨地骂道:“什么破学校,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骂归骂,考还是要考,毕竟报名费都交了。

    章柳突然想起来自己准考证还没打印,赶紧在备忘录上记了一笔。

    一步一步上着台阶,章柳的心里忍不住涌出一阵恐惧,交了四年学费生活费,如果因为一个破四级拿不了毕业证和学位证,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不过其实她也不是完全没复习,差不多几周前,那时候她刚刚认识了一个主动,她求那个主动监督她学英语,结果一周过去,没有一天的学习任务是完成的,记账的数量已经升到了一个铁屁股也会被凿出坑的程度。又过了两天那个主动就不干了,倒不是因为她的不配合,是因为对方突然发现还是当被动更爽一点。

    章柳想起这件事来就乐,立刻把四级的事情抛之脑后,她回到宿舍床上,翻出之前的对话框,问:“雷老板,最近在哪儿发财呢?”

    这位前主动id叫雷子,雷子很快就回复了一张图,图里一个通红通红的手心,她说:“怎么样?”

    章柳说:“还行,不错。”

    雷子很敏锐地说:“看来你也开张了。”

    章柳很得意,故作矜持地将林老板的情况泄漏一二,还截图刚才的聊天记录给她看。

    雷子却很不屑:“这就把你自己给卖了?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群发的,看你这个便宜劲。”

    章柳:“什么群发的?”

    雷子:“啧。”

    雷子又说:“你傻啊,她跟你说她是老板她就是了?没准是搞电诈的,房子不一定是不是违法所得呢,你能长点心不?”

(九)别人包养都给多少

    章柳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同时又有点生气,说:“怎么可能?你都没见过她,怎么这么肯定。”

    雷子说:“那你能肯定她是好人?四十多岁的人骗你个大学生还不是手到擒来。”

    章柳说:“我去过她店里。”

    雷子:“她开的什么店?”

    章柳:“连锁餐饮店。”她把店名字发过去。

    雷子:“这个店我吃过,还挺好吃的。”她沉寂了一会,问,“你这个老板叫林其书?”

    章柳吓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雷子发过来一张截图,说:“这家公司的法人就叫林其书,她自己当法人啊?”

    章柳没太懂,依稀记得法人是什么,便说:“她自己创立的公司,她不当法人谁当?”

    雷子没理她,说:“竟然把真实名字告诉你了。”

    章柳说:“你刚还说她是搞电诈的呢。”

    雷子说:“你小心着点吧,对你这么好,谁知道图什么。”

    章柳心里憋气,干脆没回她。

    雷子说:“你四级过了没?”

    章柳:“还没考呢。”

    雷子:“让你老板监督你背单词啊,背不过就挨打,一个单词一板子。”

    章柳:“她不爱玩这一套。”心里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忍不住十分遗憾。

    雷子:“为啥不玩?还挺有架子。”

    章柳:“不知道,感觉她能不打人就不打。”

    雷子嗤之以鼻,说:“给你支一招,你去找别人玩,再把伤痕不经意地在她跟前一露,引起她的妒火,让这些主动给我竞争起来,谁玩得好玩得花,最后才能得到女大学生。”

    章柳脸色涨红,没好意思说她还真这么干过,不仅干了,还被人坑了。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雷子说要去睡觉就走了。章柳趿着拖鞋刷牙洗脸,上床躺下,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雷子描述的那副画面牢牢地扒在她的脑海中,根本甩脱不掉。

    章柳拉紧床边围帘,把全身脱干净钻进被窝。学校暖气不是很足,屋里稍微带点冷意,她的乳头已然硬得发疼,伸手拨弄像被电了一下,下体自然也已经湿透,好在被内裤兜住没沾到床单被子上。她趴下去,手慢慢地在屁股上抚摸,昨天打得不轻不重,虽然疼,但竹尺子不是足够留下淤血的工具,所以皮肤底下的硬块还是Lilim留下的,这让章柳忍不住更加遗憾。

    怎么才能引起林其书的暴怒?

    在实践之前,章柳可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期待这种事情,她上初中时还经常挨家长的打,她妈妈一拔高音调,她就心率猛升浑身僵直,就像那头被车灯照射的、即将被撞死的鹿,但她现在真的很期待林其书发怒。

    四级不过行不行?感觉不行。

    期末挂科呢?还是差点意思。

    不如当她下属然后出错,给公司亏损个几十万,或者几万。如果真是几十万,章柳觉得林其书会直接把自己踹掉。

    林其书暴怒会是什么样子?

    起码不会是她妈妈那样抬手就往她脸上招呼,林其书就算发火应该也会尽量克制,不会真的伤害到她。

    章柳的双腿绞在一起,脸深深地埋在枕头深处,她的肩胛骨伏在柔软的棉被下,轻微地颤抖起来。

    林其书会板着脸,拿出一些更沉更重的工具,比如说皮带,富有韧性地折成两折,拍在床单上发出厚实可怕的声响。章柳脱掉裤子,纵使已经恐惧得浑身发抖,但还是不得不趴在她所示意的位置上。皮带抽下来的第一下,光裸的皮肤立时浮现出一道鲜红的痕迹。很疼,特别疼,章柳会惨叫、痛哭、求饶,林其书却对这些视而不见,坚定地继续惩罚。然后章柳会逃、会躲,大概还会跪在地上,乞求她的原谅,林其书则将眉头不耐烦地皱起,用绳子绑住她的手腕,俯下身子对她说:“章柳,不要躲。”

    手指在青紫的伤痕处深陷下去,沁出细汗的肩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被子下的身体突然僵直,仿佛一根被拉紧的弓弦一样绷住,两三秒过后,章柳彻底瘫软了下去。

    第二天,气温跌破零度,下雪了。

    雪是昨天晚上下的,起床时只有细细的碎雪在风中飘散下来。路上的积雪早就被踩实了,覆上一层松软洁白的新雪,实在敌我难辨,几百米的路,章柳滑倒了两次。虽说路上行人无一幸免,但章柳有旧伤在身,两次跌倒臀部触地,勉强压住嚎叫,脸色已隐隐发青。

    更为严重的事情是,她真的快冻死了。宿舍冷,路上冷,教室也冷,棉衣已经穿了两年,里头的棉絮都被压实了,冷风一吹,身上透凉,还以为自己在裸奔。

    打工赚来的钱都被一个子儿不落地吃进肚子,意外得来的五百块钱也送给了章杨,章柳打了半节课的哆嗦之后,终于打开微信,点击和妈妈的对话框。

    章柳和妈妈的关系不是很好,因为她妈妈的脾气实在说不上好,对待两个女儿也实在说不上公平,但章柳总是疑心这是没法避免的事情,谁能独力抚养两个孩子长大而不崩溃发狂?谁又能不更喜欢漂亮可爱、聪明灵巧的孩子呢?

    章柳:“妈,家里还有我冬天的衣服吗?”

    直到下了课她妈妈也没回,章柳哆嗦着回到宿舍裹上被子,终于收到消息回复,妈妈说:“你那儿没有衣服了?”

    章柳:“没有了,就一件棉服。”

    妈妈:“怎么就一件?我记得去年我不是又给你寄了一件?”

    章柳:“哪个?没有吧。”

    妈妈:“怎么没有?那件黑的,你是不是又乱丢衣服了?”

    章柳努力回忆,仍旧全然没有印象,但妈妈咬死了她乱丢衣服这一罪证,劈头盖脸把她骂了一顿,终于把这件事宽容放过后,问:“你不是打工吗?打工的钱呢,自己再买一件。”

    章柳不敢说那些钱的真实去向,只能回答道:“好。”

    关掉对话框,章柳感觉昨天给出五百块钱的自己真是贱得慌。心里愤愤地骂了一会儿,章柳转而打开和章杨的对话框,说:“你把五百块钱还给我。”

    章杨很快就回了,说:“姐,我正跟咱妈在一块呢,你咋着她了?”

    章柳说:“我能咋着她,我快冻死了!”

    章杨说:“你那里没有厚衣服吗?”

    章柳:“没有。”

    章杨说:“你早说呀姐,我给你买一件!”

    章柳:“你哪来的钱?”她顿了顿,把“用我给你的五百块钱吗”这句话压下去。

    章杨说:“我跟咱妈要,就说给我自己买的。”

    章柳被这句话气得两眼发黑,因为她知道,章杨确实很容易从家里要过钱来,打小就是这样。

    章杨说:“姐姐,我知道咱爸妈特别偏心眼,小时候我特别迟钝,别的大人跟我说我还不信,长大了我才看出来。”

    章柳对她突如其来的认真态度有些错愕,一时不说话。

    章杨继续道:“我之前就想说了,一时没找到机会,我现在想到以前的事情,真的很难受,姐姐,对不起。”

    章柳说:“算了,反正都过去了。”

    章杨说:“我知道咱爸妈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但是我没办法割舍掉亲情,你能理解吗。”

    章柳:“我知道。”

    章杨:“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偏心,我觉得也很难改变了,姐姐,以后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来跟他们要,虽然他们给得不平均,但我们姐妹俩自己平均开就行了,出生于同一个家庭,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章柳:“嗯。”

    章杨:“我跟咱妈要钱,这两天冷,你先跟打工的地方请两天假,别冻感冒了。”

    章柳想说假哪是这么容易请的,不过跟章柳说了也没用,只能说:“你也注意保暖。”

    章杨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包,又发了一个亲亲的:“好的,爱你,姐姐。”

    一整个下午,章柳除了想她真快冻毙了,就是在想林其书,这种感觉挺奇怪的,有点像暗恋。

    章柳对暗恋这件事儿可太熟悉了,她小学六年级就开始暗恋女同学了,那时候暗恋的是班长,班长扎一个马尾辫,总是敲她那个铁制铅笔盒,站起来大喊:“再吵把你们名字都记下来!”

    初中暗恋班里学习第一的那个女孩儿,那时候流行的沙宣头,带发夹,写字极其端正,给她讲题时会拿手指一行一行地划过去,手指细白,连指甲盖都很漂亮。

    高中暗恋的对象不是同学,变成老师了,数学老师,三十来岁,脾气不算好,对她的分数总是不满意,喜欢说“这个地方怎么能错?章柳,我给你讲过几遍了?”站在章柳后边看她解题,解对了就摸摸她脑瓜顶,解错了就抬起膝盖踢她屁股一下。一开始章柳还以为自己受到了特殊对待,后来才发现她对每一个学生都这样,比她爸妈可公平多了。

    一想起往事章柳就心酸不已,如果有的选她真不想再暗恋。雷子说得对,林其书都四十多岁了,比她多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骗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四十多岁还能再喜欢人吗?就算能,会喜欢她这种小孩吗?不够漂亮不够聪明,学历不够好,出身还很穷,带出去简直要多丢面儿有多丢面儿。

    那林其书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翻来覆去地寻思一会儿,章柳觉得这事情可以有两个解释,一个是林其书也喜欢她,这个可能性不大。第二个是林其书在玩她,她说没搞过大学生就是没搞过了?就算她搞过八十多个,硬说没有,章柳也没处考据去。

    下了课去餐馆的路上,章柳在QQ上问雷子:“你以前听说过林其书吗?”和章柳不一样,雷子是在这儿出生的本地人,很小就混迹于本地群,如果林其书搞过这么多个,怎么着也应该声名在外了。

    雷子:“没啊,有的话我昨天不就说了。”

    章柳:“也是。”

    雷子:“咋了,你怀疑她搞过别人。”

    章柳:“算了,没事。”

    雷子:“要我说你就别去招惹她,太危险了。”

    章柳:“她给过我五百块钱。”

    雷子:“啥意思?”

    雷子:“嫖资呗?”

    章柳:“不是,她看我嘴馋喜欢吃东西,说让我买点想吃的。”

    雷子:“哎,你咋这么好收买呢,是不是因为家里对你不好,有人稍微对你好点你就开始感恩戴德。”

    章柳不吱声。

    雷子:“五百块钱对她来说算个屁啊,你知道别人包养都给多少吗?”

    这些话章柳都在舍友那里听过一遍了,如今再听一遍,她却突然想起林其书手上的伤痕来,有深有浅,纵横交错,她真的在建筑工地干过吗?

    章柳的脑海中浮现出年轻的林其书的模样,背着铺盖风尘仆仆,在飞扬的尘土中绑扎钢筋,带着安全帽蹲在地上吃盒饭。她冬天要怎么办?她有足够的钱买暖和的冬衣吗,是不是也受了很多年的冻?

    雷子:“你知道别人包养都给多少吗?”

    章柳:“我干嘛管别人。”

    雷子:“好吧。”

    章柳:“而且她不是你说的那样。”

    雷子:“那她是哪样?”

    章柳不想多说,只说:“反正她以前也挺惨的,比我惨。”

    雷子:“我服了,你真的,真是天选受害人。”

    雷子又说:“她还用你心疼吗,你快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几乎是同时,通知栏里出现一条新消息,章柳退出和雷子的对话框,发现是林其书,说:“下了班来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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