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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莫心软
宋楚楚一瞬都不敢停。若王爷发现她跑了,定会派人追。
她心中乱如麻线,明知这一走,是违了他的话,犯了他的禁,可她等了太久——
探子迟迟未回,她日日守着,却不见只言片语的回音。
她实在等不了了,必须见上爹爹一面。
幸好,这匹马是王爷亲自挑给她的。
西域良驹,步稳如风,奔行至今气息未乱——这一刻,她竟靠着湘阳王的心意,去违背他的命令。
她指节发白,紧握缰绳,风声呼啸过耳。
她不敢想,湘阳王发现她私自奔向洛川,会有多震怒。
宋楚楚日夜兼程,因怕未见上永宁侯一面便被抓回王府,几乎不停歇,不入驿站,不宿夜,只在路边草草喂马、润喉,即上马再奔,不到四日,已奔抵洛川。
虽未知永宁侯究竟落脚何处,但她记得,洛川有位梁叔,是父亲昔日旧部。她年幼时曾随父来过一趟,对那宅门尚有几分印象。
此刻的她,已近极限。
发髻早被夜风吹得松乱,一缕缕发丝贴在额侧与颈边,乱中带汗。身上一袭石蓝色骑袍,如今布满尘灰与泥泞,裙摆边角早被野草划破数道,挂着枯叶与泥点。
腰间那条九节鞭,一路上未曾用过半次,此刻仍牢牢挂在侧腰,随着她一个踉跄微微撞击着髋骨。她心中庆幸,自己运气还不算太差,路上没遇上歹人,否则这点气力,怕连自保都难。
下马时,她双腿打颤,左腿一拐一拐地走着,步伐艰难却不敢停。
左颧骨上一片深紫的擦伤,映在原本白皙嫩滑的脸庞上,竟有几分狰狞。她却浑然不顾,只觉眼前景象浮动,耳边嗡鸣一片。
她叩门时,手都在抖。
过了数息,门内传来脚步声,一名身穿便服的年轻男子探身开门。
他一抬眼,正好与门前那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对上,神色骤变,脱口惊呼:“宋姑娘?”
宋楚楚看清来人,只吐出一句:“陈大哥……”便脚下一软,眼前一黑。
“宋姑娘!”男子惊愕之馀,立刻上前,双臂一揽,将她稳稳接住,随即抱起她,快步冲入宅内。
厢房内灯火柔和。
宋楚楚静静地躺在软榻上,眉头微蹙,气息紊乱,似仍未从高烧中退下。榻边坐着一名身影挺拔的中年男子,正是永宁侯,面色凝重地望着她苍白的小脸。
他一身便服,肩背挺拔,额头几道深刻皱纹在灯下愈发显眼,原本威严的面容此刻却隐隐透出几分疲色与担忧。
大夫敛袖后退半步,拱手低声道:“侯爷,姑娘是染了风寒,又劳累过度,导致高热不退,身体极度虚弱。”
他顿了顿,又道:“脸颊与左腿皆有擦伤,应是堕过马所致,幸而仅是皮外之伤,无碍骨筋。我这便开些风寒与宁神之药,并配上药膏替她敷治伤口。眼下最要紧的,是静养与补气,待热退之后,再行调理元气。”
语毕,他便转身吩咐门外伺候的军中小将:“先去熬药,半个时辰后送来。”
大夫退下后,屋中只馀二人。
宋楚楚脸颊仍泛着病中潮红,不知过了多久,睫羽微颤,似是醒转。
她喉间一声低低的唤:“……爹爹?”
永宁侯立时俯身,声音压低几分:“我在。楚楚,你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她眨了眨眼,眼神还未聚焦,仍浅浅一笑,语气虚弱而迷茫:“您……您生病了吗?”
永宁侯眉头一皱:“我没有生病。”
他顿了顿,目光沉了几分,语气亦转为凝重:“楚楚,你怎么就自己跑来了?王爷……可知道你在这里?”
宋楚楚怔了一瞬,眼神飘忽,低声道:“我……听说爹爹重病……实在担心,才……才偷偷跑出来的。”
“你——”永宁侯面色骤变,压低声音道:
“一个女孩子家,竟敢单身上路?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他抬手指了指她腿上的伤,语气虽重,却已透着压抑的怒与心疼:
“看看,摔成这样子,还有脸说是为了我?你以为我是让你这般任性来孝顺的吗?”
宋楚楚眼眶泛红,唇颤了颤,终究没说出话来,只将脸埋进了被褥中。
此时,门外传来轻叩声。方才替宋楚楚开门的年轻小将推门而入,手中托盘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与一罐细瓷药膏。
“侯爷,药熬好了,这是伤药,一并送来了。”
永宁侯接过药,声音终于缓下来:“来,楚楚,先喝药。”
他半扶着她坐起,将汤药一勺一勺喂到她唇边。
宋楚楚眼皮沉重,靠在他怀中,勉力张口吞下,苦涩入喉,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喝完。
永宁侯将她重新放回榻上,替她掖了掖被角,目光久久不曾移开。
“爹爹……见到您,真好。”
“傻丫头,快休息。”
不多时,她便又沉沉睡去,呼吸平稳了些,脸上的苍白与疲惫仍未褪去,却终于没了初时那般惊惧。
永宁侯刚揭开药罐,指尖尚未蘸上药膏,门外便传来下人压低的通传声音:
“侯爷,湘阳王到了。”
他眉头一动,竟亲自追来了?
旋即将药罐顺手递给一旁立着的年轻小将,起身整了整衣襟,语声沉稳:“我去迎驾。”
穿过廊下微风,庭院中脚步声仓皇未止。
远远便见湘阳王踏入宅门,眉目冷峻如昔,然双目通红,布满血丝,眼底沉沉浮着一层阴影。纵使步履沉稳、目光如刃,整个人却象是硬撑着精神,浑身藏着逼人的怒与倦。
他似只扫了一眼便已洞悉一切:“她在哪?”
永宁侯拱手行礼,声音沉稳:“老臣参见王爷,王爷请随老臣来。”
湘阳王神色阴沉,随永宁侯穿过廊道与院落,一路踏入后院厢房。
庭中静极,唯风过竹影轻摇。推门一瞬,温润灯光洒落榻前,一抹纤弱身影映入眼底——
宋楚楚安静地躺在榻上,眉头微蹙,面色苍白,左侧颧骨一片深紫,在白皙肤色上尤为刺目。她半边脸埋在被褥间,身子蜷缩,发丝凌乱,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与狼狈。
而她身侧,一名年轻男子正执着一柄细长小勺,舀起药膏,动作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男子身子微倾,竟靠得颇近,气息几乎落在她脸旁。
湘阳王脚步顿住,眼底霎时浮上一抹森冷。
男子察觉有人临近,立刻起身行礼,声音不疾不徐:“下官参见王爷。”
湘阳王只冷冷地“嗯”了一声,便抬步走向榻前,在她身侧坐下。
男子连忙退了几步,低头将药膏放下,站至一旁。
湘阳王垂眸看着榻上的宋楚楚。她依旧沉沉昏睡着,眉心紧蹙,额际微湿,似还陷在病热未清的迷梦之中。他沉默了一瞬,才开口:
“她怎么样了?”
年轻小将闻声应道:“回王爷,大夫说宋姑娘——”
湘阳王声音冷下来:“宋娘子。”
小将神情一震,忙更正:“是。回王爷,大夫说宋娘子染了风寒,兼之过于劳累,又似是途中堕过马,脸上与左腿皆有擦伤,所幸无碍骨筋……眼下需静养几日,服药调理。”
此时永宁侯开口道:“陈易,且先退下吧。”
年轻小将拱手应道:“是。”遂无声退下。
厢房内,唯馀她的主君与父亲。
湘阳王拾起药膏,俯身将药细细涂抹在她脸上的伤处。那道擦伤尚未结痂,映在她娇美的脸庞上,触目惊心。
——竟然堕马了?
亲王眉头紧蹙,心头翻涌的,是压不住的怒意与心疼。指间力道不觉失控——
“咔”一声轻响,药瓶在他掌中碎裂,尖锐瓷片划破掌心,渗出一线鲜红。
永宁侯见状,刚欲上前:“王爷——”
他却声音冷定如常,轻甩了甩手中碎瓷,低声道:“无碍。待会儿让大夫重新奉上一瓶药。”
永宁侯于榻前负手而立,垂目望着宋楚楚苍白的面容,良久,才低声叹了口气,似是斟酌再三,终于开口:
“王爷,楚楚既已入了王府,便是王府中人。”
他顿了顿,语气添上了一份隐忍:“老臣不求她尊贵荣宠,只求她一世安稳,平平无虞。王府规矩森严,怎会让一个小女子,独身奔行至洛川?”
湘阳王脸色微变,指节紧握,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是谁宠得她胆大妄为?是谁教得她一身翻墙、使鞭的本领?
慈父被永宁侯当了,纵得女儿无法无天,现在却要他来当那个严夫,罚得她跪、罚得她哭,罚得她连口水都不敢喝……这样才算好?
这天下的理真被这父女说尽了。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宋楚楚青紫的脸颊时,心头还是被那份心疼和愧疚掐得闷痛难当,难以呼吸。
他既知她已被宠坏,他便应教得更狠,看得更紧。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语气沉而缓:“此次是本王疏忽。本王定会多加管教。”
永宁侯闻言,也低叹了一声:“老臣又何尝不知……这女儿难管,性子又倔。是老臣多年溺爱之过。还请王爷,该罚便罚,千万莫学老臣——心太软。”
亲王哑声道:“侯爷放心。她犯的是王府之禁——本王定不心软。”他扫了榻上一眼:“既然侯爷在此仍有军务,本王便先带楚楚回府。”
他略一顿,声线转为低缓:“本王此行轻骑随行,便留一半于此,供侯爷调遣,以备不时之需。”
永宁侯闻言微怔,旋即拱手行礼,声音低沉而稳:
“多谢王爷垂念军机,老臣铭感五内。”
湘阳王抱着她出了厢房,穿过侧院,往后门而去。
长廊尽头有竹影摇曳,夜风拂过。
他脚步方至转角,便听得前方墙角处,有人低声说话。
“……宋姑娘这样奔了四日才赶来,摔了马也不肯停,只为见侯爷一面……”
声音是陈易,语气轻柔,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怀念与心疼。
湘阳王脚步微顿,臂间力道下意识收紧。
怀中女子被他抱得更近,呼吸一滞,眉心微蹙了一下,似被勒得不适,却仍未醒透。
只听另一人道:“物是人非啊。当初那小妮子还到处跟人说长大后要嫁你为妻呢。”
陈易苦笑一声:“当时她年纪尚幼,怎能当真。”
二人脚步渐远,声音愈来愈小。
“我当时还以为……该再等两年才提亲……”
湘阳王没说话,只静静站在转角阴影里,直到那两人远去,才重新抬步。
他抱着她上马车时,薄唇紧抿,神情冷到了极致。
帘落之瞬,他坐在她身侧,盯着她沉睡的脸许久。
然后他嗤笑了一声:“提亲?你若敢嫁,他也没命娶。”
夜色沉沉,驿站厢房灯火微弱。入夜时分,湘阳王便命人备好热水,亲自照看她沐浴后换上干净中衣,自己也简沐过身,才坐回她榻前。
宋楚楚烧得昏昏沉沉,浑身冰冷。他已亲手喂过两次药,又为她盖厚被,却仍见她缩成一团,始终睡不稳,唇间低喃:“冷……冷……”
湘阳王眉心皱得死紧,最终低骂一声:“真是……”
他动作沉稳,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压抑狠意。
先是解开她的中衣带子,将那层衣料自她肩头剥下。
她皱了皱眉,无意识地轻喃:“好烫……王爷……”
下一瞬,湘阳王已除去自己的中衣,翻身上榻,掀开锦被,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
肌肤贴上肌肤的一瞬,她颤了颤,似觅得依靠,呼吸终于渐缓。
她的身子滚烫得吓人,却冷得一直发抖,两颊泛着病态的红潮。与她平日精神奕奕、明艳跳脱的模样不同,此刻更显柔弱动人,带着一股脆得几乎要碎的美。
她像猫一样地蹭他、钻他,手脚胡乱缠上来,甚至整张脸都埋进他颈窝,喃喃说了句:“不冷了……”
湘阳王闭上眼,喉结微动,呼吸粗重。
她这般病着,连睫毛都是湿的,却还不自知地蹭进他怀里,唇瓣无意擦过他锁骨,像极了猫儿舔了一下。
他险些要被这份不知情的依恋,逼到疯魔,低声警告:“别再蹭了。”
她没有回答,只一声声低唤:“王爷……”
那声音,黏腻又可怜。
他眼眸骤沉,低头看她,眼底是被压抑到极致的欲与疼。
这数日,他思她至极——
明明他不该碰她。
——罪尚未罚,情不可赦。
她私逃抗命,身为主,他该惩她。
她的错,一条条都摆在眼前,理当责、当惩、当冷对。
永宁侯的话还言犹在耳——“千万莫学老臣,心太软。”
该死的。
好人都让永宁侯来当,而他只能当坏人。偏偏此刻,他所有本能都只想温柔地疼她。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指尖轻轻抚上她脸颊上的瘀痕。
那是一片青紫,从颧骨一直延伸至鬓角。
——她怎么敢?如此伤害自己?
他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却终究只化为无声叹息,低下头,一点一点吻过那伤处。
每一下,都是压抑的怜惜与自责。
她在睡梦中轻轻颤了下,低喃出声:“王爷……”
湘阳王俯身轻柔地吻住她的唇。
连那微干的玉唇都发着热气。
她喃喃应了声,声音黏软得像糖,唇瓣还下意识地追着他,轻轻蹭过他的下唇、舔了一下。
他的呼吸瞬间重了几分。
他吻深了,含住她的唇,一寸寸地吮、啃,带着渴望与心疼的温柔。
她似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整个人更软地往他怀里钻,手搂住他的腰,喘息间微微颤抖。
“不冷了……王爷……”
她贴得那样紧,腿也搭在他的腰上,紧紧地勾着他。
他的手已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腰,滑向她热烫的大腿。
他的吻继而落在她锁骨、肩头、胸前,唇舌所至皆是极致的轻柔与占有。
“嗯……啊……”宋楚楚意识依旧模糊,偶尔微微睁眼,眼皮子又沉沉闭上,身子却随着他的爱抚而轻轻回应着。胸前嫣红的乳尖被吸吮得高高挺起,他每每舌尖轻绕,她便本能地弓起身。
亲王的大掌缓缓抚过她臀部的曲线,游移至腿间的花唇一探,已然湿润。他喉间一阵发紧,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女子的蜜缝,淫液使他的动作更为恣意地按压、玩弄敏感的花珠。
她浑身一震,秀眉微蹙。“啊……王爷……”
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哄:“乖……本王让你舒服。”随即将她一只手放在自己坚硬的阳具上。
“唔……”她轻轻地微开了眼,又再度闭上,浑噩间,又往他怀里蹭了蹭,“王爷……楚楚……错了……”
他的脸闪过一瞬的挣扎,却没回答,只温柔地吻上她的唇瓣。
这次,不是一句“楚楚错了”就能抵消。
也不是一夜交合就能抚平的怒意。
他但愿她知道——
无论之后如何罚、罚得多重、他待她多狠……
她始终是他的楚楚。
男子指间的动作节奏沉稳,花蒂被徐徐挑弄,小穴愈发湿透。宋楚楚娇声惊喘,覆在男子性器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使他闷哼一声。
“好……好舒服……嗯……王爷……别停……”
身体滚烫得很,已然不冷。混沌的意识中只剩小腹间的酥麻,随着亲王一下一下的抚弄,愈发难以控制,连握着粗大肉茎的手也不禁轻轻套弄起来。
“嗯啊……”
丰满的雪乳被大掌揉捏,粉色柔尖被按压、轻扯。霎时间,胸脯与花蒂的刺激交错,狠狠敲打着她的意志。
那快感猛然倾泻而出,她的双眸蓦地张得大大的,身子一下紧绷起来,连腿都不禁夹紧,似要将男子的手牢牢囚住——“啊啊!呜……啊……啊……”
花穴顿刻如春潮泛滥,将他的手浸透,娇躯在他怀里抽搐着。待那高潮的风暴渐去,她的眼神很快又涣散起来。
湘阳王将昂扬的雄物对准湿润的穴口,缓缓推进。
“唔……啊……”宋楚楚不禁轻咬红唇,蜜穴渐渐被填满,花心的酥麻感再度归来。
他虚压着她,谨慎地未让自己的重量落在她身上,每一下挺进都克制而温柔。
“王爷……”她娇媚地唤着,玉唇蹭了蹭他的薄唇。
他轻柔地吻她,肉茎被滚烫的内壁紧紧包围,只想粗暴地操那湿热的花径。可他却节制地轻柔抽插,不敢深入,只怕惊扰了她病中的身体。
她“啊”了一声,本能地缠紧他,修长的腿柔软地搭上他腰间,细细颤着。她的身子似乎比平常还要敏感,没多久就被他撩得腿软腰颤,体内抽动不止,蜜液不断涌出。
“好舒服……”她在他怀里撒娇般低喃,身子随着他的挺进微微晃动,饱满的酥胸上下摇曳,画面淫靡动人。
她太烫了,太软了,太湿了。
那样破碎又渴望的模样,让他几乎忘了,这是个犯了大错的女子——他该罚她,而不是这样把她宠在身下,轻柔地吻着、一下一下地填满……
情潮已歇,唯馀体温尚存。
宋楚楚沉沉地睡着,脸颊还泛着潮红,呼吸略有些急促,似尚未从那场温柔的缠绵中平复。
湘阳王安静地望着她许久,指腹轻轻擦过她额际的细汗,又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他起身备了水,亲手为她拭过身体,每个动作都极为小心,似是不敢碰痛她。
她的身子还发着热,喃喃呢喃几句,他便立刻俯身安抚,直到她重新睡沉。
他替她掖好被角后,再望了她一眼,便直起身,眸色幽深如夜,转身出了厢房,轻轻关上门扉。
“看好她,任何风吹草动,即刻通报。”他低声吩咐廊下候着的侍女与暗卫。
湘阳王转过走廊尽头,踏入隔壁厢房那刻,才放慢脚步。
他不能允许自己明早还躺在她身侧,让她以为,他的疼爱不止不尽。
不可以。
宠过的,要收回来。
错了的,要罚清楚。
第三十七章 失宠
宋楚楚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陌生的榻顶。
她怔了怔,试图撑起身子,却觉浑身无力,四肢软得像水做的。身上穿着干净的中衣,似有人曾为她梳洗过。
这里不是梁宅。她对眼前这间厢房毫无记忆。
方欲下榻,左腿摔伤处忽地一阵钝痛,使她不由轻蹙眉头,只得拐行几步至案前坐下。她端起一盏凉茶,慢慢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此时,门扉轻响,一名陌生侍女捧着托盘进来,行了一礼,恭谨道:
“宋娘子,您醒了。”
她将托盘轻置于案上,低头补上一句:“王爷有令,请娘子用膳、服药。”
盘中是温热的清粥,以及两盏汤药。
宋楚楚目光一转,落在那汤药上,又抬眼望向那侍女,眉间微蹙:“这是哪里?你是谁?”
那侍女垂首福身,语气温婉:“回娘子,此地是距洛川二十里的驿馆。奴婢名唤小荷,是柳溪县县令府中的女侍。昨夜王爷遣人传话,言娘子身子不便,需借一人照料,周大人不敢怠慢,便差了奴婢来此侍候。”
宋楚楚望着药碗半晌,喉头微动,终于轻声问道:
“王爷呢?”
“王爷也在此处,只是另住厢房。”
宋楚楚指尖一颤,捧着药盏的手略微一紧。
“他……可有说,何时见我?”
小荷似有些迟疑,才答道:“王爷未曾吩咐。”
她捧起药碗,啜了一口,苦意入口即化,熟悉的涩味在舌根泛开,心中一震,忽地抬眸问道:
“这是……?”
小荷垂首答道:“回娘子,一碗是驱寒汤药,另一碗……是避子汤。王爷有令,两碗都须饮尽。”
那一瞬,宋楚楚只觉胸口像被什么重物压住,喉间泛苦,唇畔也泛苦。她低头望着那碗药,半晌未语。
宋楚楚抿了抿唇,声音微哑:“我……我想见王爷。”
小荷垂首跪下,声音轻轻道:“王爷有言,非召不见。请娘子恕罪。”
宋楚楚一怔,心口像被一根针狠狠刺进去,偏还不让她喊疼,只能死死压着。
她喉间发涩,眼底浮现些模糊的画面——昨夜,他的声音、动作仿佛很温柔。
她不确定那是否真实,还是病热之中的一场梦。
眼泪忽然就落下来了,啪嗒啪嗒,砸在药碗边沿,无声无息。她倔强地侧过脸,胡乱一抹,把泪水抹去。
她不说话,只垂眸低头,将药碗端起,一口一口喝完。汤药苦得几乎令她作呕,她却连眉头都不敢皱。
喝完之后,她望着那碗粥,低声说:“我……不太饿。”
小荷沉默了一下,才低声开口:“王爷吩咐,都得吃完,才能上路。”
宋楚楚指尖一紧,盯着那碗清粥看了好久,象是在等某人改变心意、推门而入,说:“楚楚,不必勉强。”
可门始终没开。
她终于垂下眼睫,轻声应了一句:“……好。”
小荷扶她上了马车。车内铺设得极是舒适,软榻绵毯、香囊暖炉俱备,显然是出行前早有准备的。但宋楚楚心里却空落得很。
车门关起来时,她隐约听见另一辆马车的声音,耳熟。
她撩起车帘一角,看见前方那辆深色马车稳稳行驶,一路未曾停歇。帷幕低垂,看不清里头的身影,但她知道——那是湘阳王的车。
他就在前方,就在一车之隔。
可一整日,她望断了帘外风景,却没能等到那人回身。
马蹄轻响中,宋楚楚只觉身体发冷,心也凉了一截。
中途歇脚时,小荷进来,端上新的汤药与热食,柔声道:“娘子,请用膳。王爷有令,得吃些才好上路。”
她低头看着那碗汤药,无声地接过,一口一口喝下去。苦意未散,眼眶又是一阵发热。
这夜,宿于新驿。
小荷打着灯笼引她入内,恭敬道:“王爷有令,娘子今夜不得离开厢房。如有所需,吩咐奴婢便是。”
厢中温暖如春,火盆早已点起,香气微弥。小荷手脚利落地替她拭洗身子,换上柔软素色的寝衣,又细细为她梳了头,编了鬓,指间力道轻柔,极尽体贴。
桌上早有热食与汤药,摆得整整齐齐。
唯独……湘阳王,始终未至。
宋楚楚独自坐在烛影斑斓的榻前,望着窗外静夜,指尖拢着衣襟。
她是那样的习惯他的怒、他的骂、他的罚。
可这般安静的冷漠,才教人最难捱。
她低声问小荷:“王爷……今夜不来吗?”
小荷垂首回道:“王爷在别的厢房歇息,并无传唤娘子的意思。”
宋楚楚垂下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半晌未语,只淡淡道:“知道了。”
她照例喝完了药,吃了一些晚膳,便早早躺下。
可这一夜,灯未熄,她也未眠。
这数日,日复一日皆如一式:
马车依时启程,驿站按点投宿。她的饮食汤药皆由小荷亲自照应,从未怠慢;每日替她梳妆更衣、擦药、沐手拭足,妥贴如常。
只是——
湘阳王从未出现。
她偶尔从窗缝望见前头那辆素黑马车,低调无纹,却怎么也看不见那车窗后的身影;到了驿站,也从未步入过她的厢房一步。
她哭了好几日。
不是放声的那种哭,而是睁眼就湿的眼尾,喝药时呛出的哽咽,还有夜里缩在被中时悄悄擦干的脸颊。
这一夜,她睡得极轻。
火盆渐冷,她辗转反侧。终于,在小荷打盹时,她悄声起身。
穿衣、披袄、蹑足至门边,屏息推门而出。
驿站静夜,只有前方一间厢房尚有灯光未熄。她压下心头怦然,走得极慢。
直到她在门前停下。
门未关紧,灯缝从中照出一束微黄。
她咬了咬唇,终于抬手轻轻推门。
屋内果真是他。
湘阳王身着素色中衣,正坐于案后翻看书卷,眉眼沉静,灯光映得他侧脸轮廓冷峻如刻。
他听见声响,抬眼望她——
两人四目交接,皆怔住。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低低唤了一声:“王爷……”
那声音柔中带颤,似哭未哭。
她脸上的瘀青已退去浓紫,转为淡青泛黄,自颊骨延至耳际,斑驳难掩。即便上了薄粉遮掩,仍隐隐透出,衬得雪肤明眸,愈发憔悴。
他目光一凝,落在那未褪的旧痕上,胸口象是被什么压住,闷得难受。却只是移开视线,不让她看出一丝软意:
“谁许你来的?”
她跪下时,双膝重重磕地。
“妾知错了……”
他望着她,沉默片刻,眼底翻涌着什么,最终只冷声开口:
“违抗王令,擅自离府,轻贱性命。”
“使本王颜面扫地,教永宁侯责本王管教无方。”
语毕,他起身站定,背脊笔直如剑。声音不疾不徐,却冷得像结霜的铁:
“宋楚楚,你已非年幼无知的孩童。既有胆违命犯错,便该受得起这罚。”
“不得求见。不得自伤。不得讨宠。”
“何时罚完——由本王说了算。”
他声音低缓下来,眼神却冷如锋刃,轻轻吐出最后一句:
“否则,入京后,马车直送你回永宁侯府。”
“自此你不再是王府中人,与本王互不相欠。”
他望着她,目光幽沉:
“自己选。”
宋楚楚咬紧唇,眼泪一滴滴砸落地板,肩膀微微颤着,喉间像被什么堵住般,哭意紧得几乎无法开口。
她抬眸望向他,嗓音破碎颤抖,终于喑哑吐出一句:
“妾……不要走……”
厢房静得落针可闻。
湘阳王望着她,胸口闷痛如铅,连呼吸都发窒。那声“妾不要走”明明轻轻的,却似一把钩子,攫住他心头最软的一处。
可他只是抬手,轻轻一摆。
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夜已深,退下吧。”
宋楚楚双膝发麻,一时竟站不稳。她抹去脸上的泪痕,缓缓屈膝一福,声音微颤却清晰:“妾告退。”
方转身欲离去,身后忽传来他低沉的一句——
“宋娘子,证明给本王看,你是值得宠的。”
她脚步一顿,肩头微微颤了颤,却未回首。只是轻轻吸了口气,将所有情绪压入心底,端直身姿,静静退了出去。
次日回到王府,天色已沉,院中灯影摇摇。宋楚楚尚未踏入内室,便有小厮上前传话:
“王爷有令——宋娘子不得离开怡然轩。”
话音一落,他低头行了个礼,转身退去,没多留片刻。
阿兰与杏儿见主子归来,面色憔悴、身上带伤,心疼得眼圈发红,忙接过披风,扶她回内室,细细为她上药、更衣。二人不敢多问,只是动作格外轻柔,生怕再碰疼半分。
次日清晨,天色才刚泛白,怡然轩的院门便被叩响。阿兰开门,只见袁总管立于门外,身后跟着两名小厮,手中捧着一卷王令,封口系着深红丝绳。
袁总管跨进门槛,微微躬身,沉声道:“奉王爷之命——宣读王令。”
宋楚楚怔了一瞬,仍是掀被下榻,扶着杏儿的手起身,整了整衣襟,缓缓跪在堂中,低声道:“妾在。”
他展开王令,声音清晰却不带情绪地宣读:
“宋氏违背王令,擅自离府,轻贱己身,累及王府颜面,按王府家律,本应发落回籍。念其一时糊涂,且念其孝心,今从轻发落——禁足怡然轩一月,每日抄录《孝经》一卷,共三十卷;一月期满后,仍禁出府二月;华服首饰三月不添;坐骑收回;侍女阿兰、杏儿,各罚俸一月;自本日起,王爷不召。”
宋楚楚愣怔片刻,忍不住低声问:“……从此……再也不召?”
袁总管垂目答道:“王爷并未明说。”
那短短六字,象是将她悬在心口的最后一根细线生生割断。
眼眶一热,泪意毫无征兆地涌上来,烫得视线发朦。她咬住唇,想压住,可喉间一紧,眼泪还是“啪嗒”一声落在膝上,湿痕立刻晕开。
她垂着头,不敢在众人面前失态,指尖却紧攥着衣角,关节微微发白——心里明白,那句“不召”,比任何罚抄、禁足都要狠上十倍。
好一会儿,她才吸了口气,强自压下哭意,嗓音微哑道:“……妾领命。”
第三十八章 反省
夜沉灯暗,书房内只馀烛焰微晃。
湘阳王端坐于案后,面色沉如铁,指节紧攥着一封未展的信札,纸角已被碾得微皱。
这一月的惩处,是他亲口下的令——
他知道,宋楚楚必会哭,会等,会一日一日消瘦下去;可若不让她记住这次的教训,她的性子迟早还要闯出更大的祸。
他想见她,想得心口发闷,却一次都不能走近。
此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伴着一缕清淡的药香。
江若宁捧着汤盏进书房时,烛焰微晃,映出他坐于案后的侧影。
那人俊朗如昔,发半束,鬓角散落几缕,添了几分随意的英气;可凌厉的眼底下,却压着淡青的阴影,眉间的疲色并不掩饰。
她将汤盏放到他案上,动作不急不缓。
湘阳王抬眼望向她,唇角勾出一丝疲惫的笑意,声线低哑却透着熟稔:“来了?”
江若宁柔声道:“夜深露重,王爷喝些热杏仁汤润一润喉吧。”
他垂眸看了一眼汤盏,并未立刻动手,指节轻叩了一侧的太阳穴数下。
她见状,便绕至他身后,双手指尖轻轻落在他的太阳穴上,力道不轻不重,沿着经络慢慢按揉。
她的手极暖,指腹细致,带着淡淡的药香与温度,随着按压的节奏,一点一点将他的眉心舒开。
湘阳王闭了闭眼,未言语,只静静由着她的动作。片刻后,他伸手将案上的汤盏端起,一勺一勺缓缓饮下。
江若宁温声道:“王爷近来政务事繁,熬得身子疲了,心也容易倦。”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几分:“有些事,该立的规矩已立了,该示的威也示了……若太绝情……”
他放下汤盏,神色未变,声音却压得极低:“别替她求情。”
江若宁微微一笑,纤手移至他紧绷的肩膀,轻轻按压:“妾只是心疼王爷。罚的是她,疼的是您。”
她稍俯下身,从后抱住他,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怡然轩的侍女传话,她每日都在哭。这样下去,身子怕是要坏的。明日妾送些润肺的补汤过去,可好?”
他眉心微蹙,象是在衡量什么。烛焰摇曳间,他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可送,但你不许去看她。”
那声音极淡,却不容置疑。江若宁垂眸应是,收起抱住他的手,为他轻轻理平肩上的披风,什么也没再说。
怡然轩内,窗外细雨初歇,檐角还滴着水珠。
宋楚楚放下笔时,指尖已被墨晕得微黑,手腕酸得发胀。案上摊着的,是抄完最后一行的《孝经》,右下角端端正正落着她的名。
这是第十篇了。
十日来,日日如此——天未亮便起,抄经、饮药,除了阿兰与杏儿,见不到外人。
正收拾案卷时,阿兰端着一盅热气氤氲的补汤进来,汤色乳白,香气清润。
“娘子,喝些吧,膳房新熬的润肺汤。”
宋楚楚抿了抿唇,摇头道:“不饿,不想喝。”
阿兰眉头一皱。她早知这位主子的脾性,心情不顺时,最爱用不吃东西来和自己置气。十日下来,脸颊明显削了,原本圆润的下颔线如今多了几分尖削,雪白的皮肤在烛下透着病态的薄红,锁骨线条清晰得叫人心疼。
十日以来,她又常落泪,哭得多了,眼尾微微发红,眼皮也有些肿,衬得整张脸愈发憔悴。
“娘子,这是王妃专程使人送来的,多少喝一点吧。”
宋楚楚听罢手上一顿,眼底微微一暖——江姐姐……
她低声应了一句:“嗯,端上来吧。”
阿兰将汤盅放到她手边,瓷盖一揭,乳白的汤汁散发着淡淡的杏仁香与药材的清甜,热气裹着暖意扑面而来。宋楚楚捧起汤盅,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润的汤汁顺喉而下,带着微微的甘甜与清香,仿佛一点点温热地浸入心底。
阿兰忽然发现盅底的锦布下似乎鼓起一层,指尖一探,摸出一张细长的纸条。
她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娘子,你看!”
宋楚楚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勿再伤己,在王爷眼里,平添一分任性。”
字迹娟秀,笔锋收敛而沉稳,正是江若宁的手笔。
她微微红了眼眶,指尖在那行字上停了片刻,仿佛能透过笔痕感到那人的用心。
脑海中忽然闪过今晨抄经时的那一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十日来,她一笔一划抄下这些字,可直到此刻,才真切地觉得,那墨迹象是沉沉压在自己心上。
她尤其想起,自己在爹爹面前狼狈受伤的模样——鬓发散乱、衣衫染血,连站都站不稳。爹爹当时的神色,是多么心疼,又是多么怨她不顾自身。那双素来沉稳的眼睛,因她的模样而泛红,握着她的手时微微发抖。
这一幕,像利刃一样割过她的心口,让她喉头一紧,几乎要再落泪。
她垂下眼帘,端起剩下的汤一口饮尽:“阿兰,我有些饿了,午膳端上来吧。”
阿兰一愣,旋即点头应是,转身快步往外去。
晚膳过后,王府小径静寂无声,夜色沉沉。
湘阳王从书房回院时,恰见杏儿从怡然轩方向走来,手中捧着一个食盒。她一见亲王,脚步一顿,忙上前行礼。
他眼神淡淡一扫,对身旁的小厮打了个眼色。小厮心领神会,上前揭开食盒,里头的碗盘整整齐齐,却是空的。
湘阳王垂眸看了一瞬,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紧——她,将东西都吃了。
“走吧。”他声线极淡,听不出情绪。
杏儿低头应是,抱着食盒退下。
湘阳王立在原地,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向前方——怡然轩的院门不远,灯火还亮着,映出窗内一方静影。
脚步微微一顿,他几乎要迈过去。可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背对那抹灯影,踏入夜色之中。
日子在静默中一页页翻过。
怡然轩的院门始终紧闭。
清晨抄经,午间服药,晚膳过后偶尔习画,绣花——宋楚楚的日子被一层层规矩锁住。
《孝经》抄至第三十卷时,她已能落笔如流,不再像最初那样腕酸手颤。铜镜中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眼底的浮肿也褪了,只是那抹神情比往日安静了许多。
送往书房的《孝经》卷卷堆起,湘阳王偶尔翻阅——最初的几卷,纸页上隐隐有泪痕,墨色斑驳、字迹颤抖;到后来,纸面干净如新,笔锋有了力道,字体端正稳重。
每日送去怡然轩的补汤渐少,但饭菜依旧温热周全。她不知,这是因为湘阳王见她食量已恢复,不必再日日进补。
这一月,终于过去了。
解禁的第一日,怡然轩的院门终于在晨光中推开。
不多时,有下人上前通传:“宋娘子,后园有客人在等您,请更衣去接待。”
“客人?”宋楚楚微微一愣,眉间掠过一丝疑惑。这一月的禁足,她几乎与外隔绝,想来王府里也没谁会特地来见她。
她仍依言更了衣,简单挽了发,随人绕过曲径,往后园而去。
初夏的风带着花香,远远望见凉亭下立着一人,青衫素袍,背影笔直,鬓边已有几缕白丝。她脚步一顿,怔怔地盯着那道身影——是爹爹。
她脚步加快了几分,掠过曲径时裙摆微扬。走近凉亭,才见石桌上早已摆好了几碟点心——皆是她自小爱吃的,桂花糖藕、绿豆糕、松子酥,还冒着淡淡的香气。
永宁侯抬眼望来,见她面色红润,眼底的憔悴已去大半,神情明显松了口气。
“楚楚。”他的声音沉稳而温和。
宋楚楚上前,福了福身,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翘:“爹爹。”
永宁侯伸手示意她坐下,目光中有打量也有欣慰:“瘦是瘦了些,但气色好了。”
她坐在石凳上,看着那几碟糕点,心里暖意一阵阵地泛开。
宋楚楚忍不住问:“爹爹,您怎么来了?”
永宁侯看着她,语气带着暖意:“王爷跟我提及,曾向你许诺,待我入京,便邀我在王府小住数日。如今你是戴罪之身,小住不便……但他仍道,让我于留京期间,多来看你。”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明显柔了几分。
宋楚楚垂下眼,声音低了几分:“爹爹……女儿私离王府去洛川,险些坏了爹爹的大事,还落得满身伤……是女儿不孝。”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已带着颤意,眼底泛着泪光。
永宁侯眉头微蹙,却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爹爹的大事岂是那么容易坏的?你有心来看我,为父自然明白。只是……不许再那样不顾自身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底掠过一抹难掩的心疼——那日在洛川见她的模样,鬓乱衣破、神色倔强,令他这个一生见惯风雨的老将,也险些落泪。
宋楚楚低着头,夹起一块桂花糖藕放入口中,细细嚼着。甜香在舌尖化开,她不知是因为久未尝到熟悉的味道,还是因为父亲在对面,竟觉得这滋味格外暖。
永宁侯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热茶,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温和地问:“入王府已有些时日了,可还习惯?”
她神色微顿,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落寞。她放下筷子,低声道:“习惯是习惯……只是,女儿看,这次是彻底失宠了。”
永宁侯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低低笑了一声,放下茶盏:“为父看,未必。”
他压低声线,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我倒是未见过,哪位亲王弄丢了小妾,还要自己亲自去追的。追回来了,还罚什么?罚抄经?”
他摇了摇头,似是笑似是叹:“罚得不痛不痒的……”
宋楚楚听得一怔,唇角微动,象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在外人眼里,不过是禁足抄经,一日三餐温热送到,衣食无缺,的确算不得什么重罚。可她心里清楚,那一月的冷落、静寂,才是真正的惩戒——日日望着门口,等不到他;夜里灯火未眠,却没有人推门而入。
她垂下眼,掩去眼底的酸涩,只低低应了一声:“是啊。”
永宁侯看着她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叹,伸手替她夹了一块桂花糖藕放到碟中,语气笃定:“他若无情,便不会让我来看你。快趁热吃。”
宋楚楚嗯了一声,低头咬了一口糖藕,却未能完全驱散心底的凉意。只是那抹凉意里,似乎漾开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希望。
凉亭间,茶香与糕点的甜香交织,将这一月的清冷驱散了几分。
第三十九章 虚妄
薄纱被绕在她纤细的颈间,凉意贴上皮肤。身后的男人身形高大,双臂一收,呼吸立刻被夺走。
“王……爷……”宋楚楚神色紧绷起来,艰难地挤出几字:“妾……知错了……”
他稍微放松了手劲,让她得以喘息,于她耳畔呢喃:“再说一遍,本王爱听。”
“妾……知错……了”她带着哭腔,气息断续。
“可本王还是不大相信。”力道又慢慢收紧,粉颈被勒得微微发红,“你最好说到本王相信为止。”
她只能发出一声呜咽,“王……爷……”
“王爷!”宋楚楚猛地惊醒,双手飞快地覆上自己的脖项。
怡然轩内烛火未亮,漆黑无光。
她伸手摸了摸身旁空空如也的榻侧,呼吸起伏剧烈。
她翻了翻身,抱紧被褥,眼眶发红,轻轻低泣。
她好想,好想他。
清晨的天光透过窗纸,映得室内一片温白。
一月的怡然轩禁足终于结束,她能出院走动,侍女们都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
“王爷说了,非召不得去见。”阿兰替她披上外裳时,小心翼翼地提了句。
宋楚楚垂着眼,指尖无意地绕着衣带,没说话。
王府的园林、廊道、亭榭,她都可以去;唯独书房、议事厅、他常在的几处地方,她不敢踏近一步。
雅竹居也一样。
她虽想念江若宁,却清楚自己一旦太频繁上门,旁人难免私语——说她藉着江若宁接近湘阳王,说她心怀机巧。
她不想听那样的话,也不欲让王爷听见。
又过了近十日,他一次也没来怡然轩。
心里那股热望,像泡在冷水里的炭火,终于噗一声熄了。
那股疼并不急,像细细的针尖,一下又一下地扎在心窝。
偶尔夜里醒来,眼泪已无声地湿了半边枕套。
这日,宋楚楚在镜前坐了许久。她想,在尚未爱上他以前,好像心从来都不会疼。
那么……若要心不再疼,唯一的法子便是不再爱他。
这道理简单得像掰断一枝枯枝,可真要落在自己身上,却像要剜去半颗心。
她突然问阿兰:“佛堂里……可有佛经?”
阿兰愣了一下,以为她是要为谁祈福,便答:“有的,平日太后也会赏送经卷。”
宋楚楚垂下眼,数滴晶莹的眼泪又滑下了脸颊,指尖缓缓摩挲着膝上的裙䙓:“去取来吧。我想看看。”
佛经教人看破放下,可她不是要放下这世间万事万物,她只是想——放下他。
那日,湘阳王在回书房的廊道上,听见两个膳房的婆子低声说笑。
“……听说怡然轩的阿兰,还去佛堂借了几本佛经呢。”
“佛经?她看得懂幺?”
“你懂什么,宋娘子说是要读的。”
湘阳王脚步一顿,眉心微微一蹙。佛经?
他并不觉得宋楚楚会是爱静之人,更不是那种耐得住读经的人。
脑海里不由浮现她往日闹得天翻地覆、眼波生光的模样——笑时明艳,怒时咬唇,哭时带着颤意地唤他“王爷”。
那些画面来得又急又真,象是隔着一层薄纱便能触到。他的手不自觉收紧,几乎要转身往怡然轩去。
只要走过去——只要转过那道角门——她或许正坐在窗下,或是抱着被褥在榻上打盹。
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压下脚下那股冲动,指节因收紧而泛白。终究只是抬步离去。
又如是过了数日。
初夏的午后,阳光斑驳洒在后园的长廊上,微风挟着花木的香气。宋楚楚慢慢踱着步,手中拈着一枝方才折下的玉兰花,神情淡淡,只是随意消磨时辰。
转过一个回廊时,视线尽头,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朝她走来。玄色锦袍随风微扬,眉目俊朗如昔,脚步沉稳有力。
她的脚步在那一瞬间僵住,呼吸像被什么卡住,玉兰花险些滑落。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上——只一瞬,心头便像被重物击中,乱得不成样子。
她垂下眼,指尖因攥紧而微微颤动,在脑中反复诵着这几日不知翻过多少遍的经文。
——王爷是假的,王爷的疼爱是假的,王爷的拥抱是假的……万物一场空……
待湘阳王行至她身前,她便规矩地福了个礼,声音端正而不带一丝颤意:“王爷万福。”
他不开口,她便仍屈着膝,不起身,也不抬头,礼极标准——象是隔了千山万水的恭敬,将所有情绪都锁在了这个姿势里。
湘阳王目光落在她微垂的身影上,声线低沉道:“免礼。”
她闻声站直了,却仍低着头。
他眉心微蹙,缓声道:“抬头。”
宋楚楚依言抬起了脸。
那双眼眸,却不再是他记忆中盈满情绪的光——没有喜、没有怨,也没有过去那种一眼就能将他心弦勾乱的亮色。
湘阳王心头莫名一紧。这份静,与江若宁那种温柔沉稳不同。
江若宁的静,像一杯温茶,虽不热烈,却暖人。
而宋楚楚此刻的静,更象是一池被风雪封住的湖。
他打量她良久,似要从她眼里找些什么,却什么都没看见。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声线不动声色:“退下吧。”
宋楚楚微一福身,“妾告退。”
转身离开的背影挺直而稳妥,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帘幕,再难被他伸手触到。
湘阳王立在原地,目送她走远,眉间的褶痕半晌未展。
直到小厮上前,他才吩咐道:“把怡然轩最近的动静都给本王问清楚。”
回到怡然轩,门一阖,院中安静得只剩风声。
宋楚楚一步步走到内室,才刚坐下,眼泪便不受控地啪嗒落下。
那一眼看见他时,心里翻涌起的,不是怨,不是恨——而是渴得发疼的思念,像久旱的土忽然遇见甘霖,恨不能立刻扑进去汲取。
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连呼吸都带着颤。
情爱这东西,会疼死人的。若不想被活活疼死,便只能不再渴求他。
她盯着案上已被她翻了数遍的佛经,声音沙哑地唤:“阿兰……这几本看完了,拿去佛堂还了,再多拿几本新的来。”
阿兰见她眼眶通红,心中一酸,忙低头应了。
才刚踏出怡然轩的门,便被书房的小厮拦住。
“阿兰姑娘,王爷传你去书房一趟。”
书房——
湘阳王坐在案后,手中还捏着一柄狼毫,见她进来,目光一扫,便道:“拿来。”
阿兰连忙呈上。
他随手翻开一本,阅览片刻,再翻开第二本。纸页翻到一半,忽然停住——那一页,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被细细圈住,墨色比旁的字更重,似是被人一遍又一遍地描过。
“宋娘子为何要看这个?”他的声音很淡,却冷得像从冰窖里捧出来。
阿兰唇瓣动了动,却没敢出声。
湘阳王指尖在那行字上轻轻摩挲,片刻后猛地阖上经书,啪的一声在静室里显得异常清脆。
“本王问你话,哑了?”
阿兰跪下,心头发慌,低声道:“回王爷……娘子说……必须不爱了,心才不会疼。”
湘阳王的指节在经书封面上紧了紧,胸口骤然翻起一阵怒火——那火来得又急又烫,像要从心口直冲上喉咙。
“她还说了什么?”他声如寒铁。
阿兰低着头,小声道:“……奴婢……不敢说……”
湘阳王的眼神瞬间沉下去,声音低哑带压迫:“说。本王恕你无罪。”
阿兰垂首不敢看他,声音几不可闻:“娘子还说……天下男子……始乱终弃……女子便只能……把他们忘了……”
静。
静得像空气都被抽走了。
“始乱……终弃?”他一字一顿,声音低得像压在喉底的刀锋。
阿兰屏着气,不敢再吭声。
湘阳王忽地将佛经推到一旁,目光寒得像覆了霜。
“退下。不许说你来过书房。”
阿兰一愣,忙垂首应声。
他的声线慢了半拍,象是经过刻意压抑:“只需说——清风堂传话,让宋娘子今夜侍寝。”
第四十章 算赈
月色如水,怡然轩内被灯火染得温黄。
宋楚楚已沐浴更衣,着一袭月白薄裳,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侧等候。
听见外头脚步声渐近,她心口微微一紧,仍依礼起身,低垂着眸恭敬行了一礼:“妾见过王爷。”
湘阳王站在门口,目光自她垂首的身影上掠过。与今晨在长廊相遇时一样,她的声音沉稳、礼数周全,却无一丝以往那种热情的灵动。润泽的乌发上插着的是一枝素簪,与她平日偏爱的珠花簪截然不同。
“免礼。”
他步至她身前,缓缓伸手将她的发簪取下,她的一头乌发顿刻如瀑布般泻下。
他垂眸审视着素簪,唇角勾起了个嘲讽的笑容:“人言女为悦己者容。宋娘子今夜的装扮倒是与以往不同。”
宋楚楚恭谨道:“府中已有正妃,妾自当恪守本分,忌张扬艳丽。”
他低低笑了一声,笑里却没有半分暖意。他一步跨到榻边,取下床幔绳,再回到她面前。
“嗯。既如此懂规矩,双手伸出来。”
宋楚楚怔了一瞬,眸光微垂,没有问,也没有躲,只默默将双腕自袖中伸出来。
她的姿态恭顺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却没有半分畏惧或娇羞——象是无论他要做什么,她都只会依命。
湘阳王的视线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停了一瞬,心底那股火反而更盛。
他将她的双腕牢牢缚住,随手将馀下的绳子往上方一掷。绳子越过架子床的横梁而下,将宋楚楚的双手高高吊起,他这才打了个结。
她双足虽稳稳踏地,肩膀却被迫上提,手腕在绳结间微微勒出红痕。
室内灯影摇曳,光线在她的颊边勾出一圈淡淡的阴影,显得更安静、更乖顺。
湘阳王落坐在离她不过数步之遥的案旁,长身微倚,单手慵懒地撑着侧额。
灯火映得他眉目深刻,乌发半束,剑眉入鬓。他的目光不受控地划过她被吊得绷直的身形——薄裳下的曲线在灯影中若隐若现,纤腰盈握,锁骨至颈间的弧度浅浅起伏,象是天生为人把玩的模样。
他的眸色一寸寸暗下去,终开口道:“本王听闻你最近读了佛经不少。能否解释——何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宋楚楚神色闪过一分徬徨,却只稳住声音,依礼答道:“……妾读得浅,不敢妄言。”
他沉默片刻,只淡道:“不肯答——那便这样绑着,一夜不许解。”
宋楚楚垂着眼睫,在心底紧紧咬住了牙。
他又随手翻起案上的一本经书,目光落在其中一句,低低念道:“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句呢?又是何意?”
语声极轻,却带着咄咄逼人的寒意。宋楚楚指节在绳结间不由自主地收紧,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她咬了咬唇:“王爷为何动怒?经书是于佛堂借阅,本是太后所赐。”
湘阳王闻言,冷笑出声。
他缓缓站起,走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宋娘子是觉得——离了本王,方能无忧无怖?”
宋楚楚抬眼望他,一双明眸依然平静:“妾自知是王府的人,绝无此念。”
湘阳王眼底的冷意瞬间沉了三分。王府的人——可没说是他的人。
他指尖捏住她的下颌,迫她仰视,声音低沉如压在耳骨:“本王倒要看看,谁给你的胆子,敢与本王撇清。”
语毕,便猛地低头将她的红唇狠狠封住。
这吻又急又狠,像要夺回她口中每一口气。宋楚楚被吊着双腕,动也动不得,只能承受他不容逃避的侵占。
鼻间是熟悉的沉香气息,唇舌的热度灼得她心口一阵发酸——那份压在心底的思念,在此刻疯狂涌回。
眼眶酸得一瞬间便盈满了水,泪珠滚落,顺着脸颊滑进唇角,被他一并吞下。
湘阳王的吻在这时反而更深,象是要用力碾碎她所有的冷静。
她唇瓣轻颤,却没有回应。
他的吻止住,手扣在她发后,鼻尖贴着鼻尖,低哑道:“现在呢?仍不爱?”
那份渴念与自制在她的胸口交锋,逼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可她哪受得起反复的宠爱与冷落?他今夜来了,又会多久不来?她会疼死的。
她咽下喉间的哭意,清了清嗓子:“妾人微福薄,能在王府得一隅安身,已是奢求。”
他沉沉望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
“人微福薄?”他的指尖沿着她的下颔线缓缓滑到锁骨,语气低哑而轻慢,“那便不谈爱——”
他直起身,俯视着被吊着的她,“我们来算算赈,谈罚。”
湘阳王绕至她身后,指尖在她后颈处的薄裳衣领上停了半瞬,随即五指攫紧,力道如钳。
“嘶啦”一声——两手一撕,细薄的布料顷刻断裂,自脊背中线分开,左右垂挂在她肩头,几乎遮不住雪肤半寸。
原本系在腰间的细带失了束缚,滑落在地,前襟也随之松开,一双丰满的雪乳暴露在灯影之下。
宋楚楚身子微颤,双颊不禁泛起红晕。她肩背紧绷,根本无法转身,只能听着他在身后的动静。
忽然——
“啪!”
一声脆响猛地炸在静室之中,灼热的痛意如火舌般烧上臀峰。
她整个人微微一颤,惊喘出声,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了出来——这是竹笞。
那曾在她皮肤上留下长长红痕的细藤,此刻又被握在了他的掌中。
耳畔传来湘阳王低沉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怒气与冷意:
“本王冷落你不足二月,便敢起弃爱之心——这一条赈,本王先收了。”
话音刚落,又一记狠狠抽在她的臀上。手劲凶猛,宋楚楚被吊着动也动不得,只能硬生生受着,痛得全身一颤。那一下火辣的疼,像火苗窜上腰背,逼得她眼眶的泪倏地决堤,顺着脸颊滚落。
他没有立刻再落下一击,只静静站在她身后,让那灼痛在她肌肤与神经间慢慢扩散。静得只能听见她急促的喘息声。
他的沉默像压顶的阴云。每隔几息,竹笞便在空气中划开尖锐的风声,无情落下她雪白的臀瓣——或左或右,没有规律,力道凶狠。
她忍不住低声哭出来,肩头颤抖,手腕在绳结间微微挣动,却仍不敢求饶。
她数不清打了多少下,只知臀部胀痛无比。她的臀瓣两侧红痕交错。每条红痕都泛着滚烫的粉色,有些部分隐隐透着淡紫。
宋楚楚啜泣不止,泪水簌簌滑落,在颊侧划出一行行晶亮的痕迹。气息乱颤,胸口的起伏与吊起的手腕一同颤抖。
又一记重重落下,她整个人猛地一颤,痛到腿心发软,泪水已模糊了眼前的灯影。
喘息间,湘阳王已步至她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满面泪痕的样子。
他伸手捧住她的下颔,迫她抬头。他的拇指在她颊上缓缓碾去一滴泪,象是将那份脆弱也一并揉进掌心。
“认错——承认你对本王的情意。”
低沉的声音像压在胸口的铁石,不容拒绝。
宋楚楚眼中含泪,胸口急促起伏,却只道:“王爷是妾的主君,该亲近时亲近,该守礼时……自然敬而远之。”
他微眯了眯眼,神色森冷,随即绕回她身后,竹笞在空中划出狠厉的一道破风声——
“啪!”
这一记极狠,横跨两瓣雪臀,力道深到震入骨缝,瞬间在肌肤上抽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她猛地弓起背,痛呼出口。痛意如潮水般席卷全身,热辣与酸麻搅成一团。
湘阳王抬手按在她刚被抽过的地方,掌心微微用力,揉得她一阵酸疼中透着酥麻。她的呼吸不受控地颤了颤,指节在绳结间收紧。
“一月不见,竟学会讲出如此伤人的话了?”低哑的嗓音贴近耳侧传来,“为何?是觉得本王……‘始乱终弃’了?”
那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时,象是刀尖蘸了盐,直接捅进她心口,逼得她眼中的泪光更盛。
“始乱……本王倒可以认。”
那只大掌沿着她臀侧缓慢摩挲下去,力道若有若无,轻轻掠过腿间那已悄然湿润之处,让她浑身一紧。
“终弃——”他忽地俯下身,唇擦过她的耳尖,“绝不。”
“本王冷落你,不过是要你学会忍耐——不是要你忘情,更不是要你弃爱。”
他唇齿几乎咬着她的名字,字字如锤,“楚楚,自始至终,你都是本王的人。本王从不放手——也容不得你逃。”
她原本因疼痛而绷紧的肩背,在那一句“从不放手”后微微一颤。
心口像被什么猛地击中,所有她费力筑起的防线,在那一瞬间轰然崩裂。
她终于压抑不住地抽噎出声,声音细细颤颤,象是被他用一句话就拆穿了所有逞强。
绳结依旧束着她的双腕,他却从背后收拢双臂,将她整个人牢牢圈进怀中。
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后背,心跳沉稳而有力,带着熟悉的气息和温度,让她几乎要溺死在这一刻的安心里。
宋楚楚的眼泪一颗颗滚落,落在他握着她的掌背上。
片刻后,他松开从后收拢的手臂,踏至她身前。掌心捧住她的脸,俯身以唇吻去泪意。
唇瓣轻触间,他的声音低得像在胸腔里震动:“说——你心里有本王。”
宋楚楚怔怔望着他,眼中水光盈盈。
“楚楚,承认。”他俯近,气息热烫,“承认了,本王便放过你。”
她的呼吸乱成一团,唇瓣颤抖,像还想逞强,可眼泪却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终于,她低低地、几乎带着哭腔地吐出声音:“……妾……心里有王爷……”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心口最后的防线被全数拆开,任由最脆弱的一面摊在他眼前。爱意与委屈一同涌上来,让她几乎无处可逃。
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在短短一寸间交织。他紧紧抱着她,掌心稳稳覆在她背上。
“若你还敢‘敬而远之’——”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克制已久的汹涌,“那本王这些时日的担忧、心疼、思念……又算什么?”
她被他抱得更紧,胸腔里的酸意翻涌,眼泪忍不住滚落在他肩头。碎吻一直落在她的额侧,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顺。
“好了,”湘阳王的声音不似方才那般冷冽,却仍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现在——该算下一笔赈了。”
她怔了一瞬,泪珠还挂在睫毛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缓缓吐出:“梁宅,陈易——你可认识?”
宋楚楚怔怔望着他,被问得一头雾水,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陈大哥?他是在边关追随爹爹的将领。”
湘阳王眼底的深色更沉了几分,象是在咀嚼她口中的每一个字。
“‘陈大哥’,”他嗤笑一声,带着冷意:“可是你幼时心心念念,要嫁的男子?”
宋楚楚微微睁大了眼,才明白他话中所指,心头一跳,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目光紧锁着她,仿佛只要她有片刻迟疑,就会立刻将她定罪。
她小小的声线带了点心虚:“不、不是的。”
“不是?本王听闻的,与你所说的,可不相符。”
宋楚楚急得脸白:“那、那只是儿时胡话!”
亲王唇角一抹笑,却冷得像刀,未语。
“而且……妾自离开边关后,就再没见过他。”她慌了神,急忙补道:“在梁宅……也只是见了一面便……便昏过去了!”
“昏倒了?”
宋楚楚连连点头,决定卖惨:“是……一到梁宅门口,妾便昏过去了。”
短暂的沉默。
男人眸色沉了几分,语气不重,却如钉一样落下:“……那是谁,把你抱进屋里的?”
她一愣:“妾……妾不知……”
“不知?”湘阳王低低一笑,“那昏倒前,最后看见的,是谁?”
她咬着唇,不敢回。
下一瞬,下颔被他修长的手指扣住,逼得她抬起脸来。
他的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铁,“回答本王。”
她眸中氤氲着委屈的水光,终于象是被逼到无路可退,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
“陈……陈将军。”
湘阳王的手指在她下颔停了半息,忽然缓缓收回,神色沉冷。
片刻后,他伸手解开了她腕上的绳结。宋楚楚的手腕一得自由便被他扣住,推至最近的墙边。
“扶好墙。”低沉的声音贴着她耳后传来。
“从此刻起,不许说话。”他的声线沉得几乎滴水成冰,“若开口——只能说‘妾知错了’。”
转瞬间,他已不耐地除下衣物。
她刚想吸气,腰便忽然被紧紧扣住,坚硬挺拔的阳具猛然没入她紧窄的花穴!
“啊!……”宋楚楚娇躯一颤,蜜穴已有一月馀未受入侵,此刻几乎疼痛得让她缩起来。
湘阳王闷哼一声,咬牙道:“那么紧,是要本王将它操坏了?”
那句话像带着火,瞬间烧红了她的耳尖与脸颊,
他抽离了一半,又狠狠贯入,小穴一瞬间被撑满,宋楚楚呜咽一声,指尖紧抠着墙面。
“疼……王爷……”
他掌心狠狠落在她刚被抽打过的臀肉上,惹她一声惊呼。“本王说什么了?”
“呜……妾知错了……”
此话一出,蜜穴止不住地溢出湿意。亲王的挺进沉重而坚决,每一次插入都比上一回深,让她整个人几乎被推上墙去。
宋楚楚被冷落了一月,早已渴得发慌。她的身子是多么的想臣服、想被占有。花心被蛮横撞撃的每一下疼痛都被逼成让人疯魔的快感,自小腹一直窜至全身。娇媚的呻吟带着痛,带着欢,一点一滴自女子的红唇逸出。
她使劲撑着墙壁,纤手承受着身后男人的力道。
“好舒服……好舒服……嗯啊……王爷……”
下一瞬——“啪!”
一记重响落在她早已红肿的臀肉上,力道又狠又准,把她打得几乎趴下去。
“又忘了?”他的声音低沉到几乎带着戾气。
“呜……”这下打得她红了眼,“妾……啊……妾知错了……”
两侧红肿的圆润臀肉在湘阳王的律动间晃动,发出羞人的“啪啪”声响。饱胀欲裂的阳物一下下将媚穴贯穿,粉嫩的淫肉一片晶莹湿润。
“嗯……嗯啊……”
被撕成两半的白色薄裳仍挂在她的左右肩膀,雪白的双峰剧烈摇曳,看起来就象是被凌夺后、失了挣扎之力的可怜人儿。偏偏她一张俏颜脸色桃红,双眸迷离,红唇微张,像极一副发情的模样。
她终于撑不住,双臂一软,整个人被逼向冰凉墙面,双乳被压得变形,瞬间被寒意激得微颤。
“啊!”
湘阳王立于她身后,低喘的气息吹在她后颈。他一只前臂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臀侧,下身抽插不歇。
墙面粗糙,轻轻磨蹭着她挺立的乳尖,快感使花穴一阵阵收缩、夹紧硕大的肉茎。
“呜啊……王爷……”
他低头狠狠地咬了她的颈侧一下,似是无声质问——你说什么?
“啊!……妾知错了……呜……”
他才于她的玉肩亲吻数下,“乖楚楚。”
湘阳王忽地抽出,双手一攫将她翻了过来。冰冷的墙面此刻贴上她背脊,她尚未站稳,他已抬起她一条白皙的腿,膝弯搁在他臂弯,腰身一送,便重重进入。
“唔!”宋楚楚一声低喘。
视线在这一刻交缠——她被他挡在墙与胸膛之间,逃无可逃。
男人的目光顺着她被抬高的腿一路滑下,扫过那湿漉漉的交合处,眼底的暗火几乎要将她焚尽。
宋楚楚羞得耳尖滚烫,心口乱跳得厉害。
他眼神炽热,象是在欣赏猎物最不设防的姿态,下身的挺动规律性且深入,将她所有的心神都冲得七零八落。每一下都凶猛得像要将她整个人碾进墙壁里,她只能搂紧男子的脖颈,声声娇吟,任他摆布。
忽而,他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句:“——若那陈易在边关真向你提亲了,你可会嫁?”
她怔了怔,心口猛然一缩。
“妾……”
话才起了个头,花穴便被他更狠地顶入,宫口被狠狠一撞。
“嗯啊——!”她惊呼一声,脊背被猛地顶得贴死在墙上,一张脸既痛苦又象是沉溺在某种不堪言的快感中。
男人寒意逼人:“回答——”
她唇瓣颤着,气息凌乱,神色带着几分羞怯又无处可逃的顺从:“不……不会……妾……只要王爷……”
这一句落下,湘阳王眼底的冷色象是被什么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得几乎将人吞没的热意。
他俯下身,吻上她微张的嘴,轻咬那柔软的红唇,吮吻那粉嫩的小舌,将她甜腻的吟叫通通封住。
“楚楚真乖。”他低声呢喃,唇齿离开她的口,顺着她细致的颈项一路亲下去,呼吸灼热地喷在她敏感的耳下肌肤。
紧实的内壁被男子如钢铁般的性器碾压得紧缩发颤,他一只大掌覆上她一侧饱满的酥胸,恣意揉压,指尖捏紧嫣红的柔尖。
她身躯颤栗:“王爷……嗯啊……”
“你可知,本王冷落你这月里,几乎每夜都想着……这样欺负你?”
他咬住她耳尖,低哑喘息灼在她耳壳,“想你想得发疯——”
宋楚楚被他的声音烫得心尖一颤,呼吸乱了半拍,唇间颤着吐出一句几乎连自己都吓到的话——
“楚楚……做梦都梦见王爷……勒着妾的脖子……欺负妾……”
话音刚落,男人身形一顿,眸色猛地暗沉,像深潭被瞬间翻搅。
下一瞬,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从她颈侧缓缓收紧,掌心灼热,指节在细嫩的肌肤上压出一圈圈细密的力道。
力道并非致命,却足以让她呼吸急促、心口发紧,意识被迫完全集中在他身上。
“梦里也让本王这样?”他低头,在她耳边几乎是咬着问,“嗯?”
掌下传来她急促的脉动,混着一声压抑的低吟,象是在承认。
他将那条挂在他臂弯的长腿抬得更紧、更高,逼得她另一只雪足几乎踮离地面。随即腰间猛力一送——
“嗯啊——!”
墙面在背,男人在前。她的粉颈被紧紧掐住,动弹不得,每一下都深得像要顶进骨子里,连后退的馀地都没有,只能全数承受,玉手无力地抓住颈项前的手臂。
掐在颈间的手压得她呼吸急促,连娇吟声都断断续续。空气被夺走的同时,花心被逼得更敏感、更锐利。
“嗯……啊……不……要……”气音混着细碎的哭腔,却比任何语句都更能撩动男人的神经。
“说谎。”湘阳王粗喘道,女子的花穴淫液流淌,将他包得死死的,“连做梦……你都要被本王如此玩弄……”
羞辱性的话语与被干的快感重重敲打着她的意识,她似受不住快感般咬着唇瓣。“呜啊……”
凶猛的阳物又硬上一分,他惩罚性地抽送,更让她说不出完整的字,唇瓣只能断断续续吐出气音:“……好……舒……服……”
眼神涣散,身心皆沉溺其中,双手死死攀着他的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忽然,掐在她颈间的手松开——
宋楚楚象是被瞬间解放,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而贪婪,高亢的娇吟破口而出,带着被逼到极限后的颤音:“呜……嗯……啊!……”
她的身子在他怀里已经完全失了力气,双臂无力地垂在他肩上,只能任由他抱着、托着,被一次又一次顶到深处,弱弱的娇鸣自喉间传出。
腰间最后几下用力凶猛得让她浑身俱震,他闷哼一声,低头咬住她的唇,热流在两人交合之处爆发,阳精一下下地涌入她的花径。
他的呼吸沉重,胸膛起伏间,将她紧紧拥入怀,不许她有一丝距离。
二人的心跳像在彼此胸腔里回响。宋楚楚娇喘着,闭着眼,象是终于攀回了他怀抱里最熟悉的温度,心底那道因思念而生的伤,终于被温热填满。
温热的水汽散去后,屋内烛光摇曳。
药香混着淡淡的沐浴香弥漫在空气中。
湘阳王为宋楚楚臀上的红痕上过药后,顺势将人枕在自己的臂弯。榻上二人依偎在一起,谁也不愿放开。
宋楚楚咬了咬唇,闷闷的声音自他胸膛中传出:“那……还是非召不见吗?”
亲王垂眸,轻抚着她的乌发。片刻后,他低下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力道虽轻,却久久未离。
“睡吧,明日再议。”声音沉稳,不答也不拒,像将她的问题压进了心底。
她闭上眼,将他抱得更紧。
第四十一章 王府小事宜
作者的话:三个角色 各人一小篇
***
宋楚楚篇——红绳
宋楚楚依然被禁足王府,尚有一月馀才解禁。可下人们何其敏锐,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早看出——她复宠了。
首先,永宁侯依旧隔三差五上门。除了探望宋楚楚外,湘阳王间时还会与他在练武场切磋。永宁侯宝刀未老,一手百发百中的镖技使湘阳王颇为赞叹。
——心道:幸好你没教楚楚这个,不然若她哪日要谋杀亲夫,真防不胜防。
下人们看在眼里,暗暗笑道:亲王与“老丈人”相谈甚欢,这女儿八成失宠不到哪儿去。
其次,湘阳王的罚法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十日前,宋楚楚才在湘阳王怀中重新寻回熟悉的温度。可欢意未散,清晨时,他却神色凝重,语气认真——
“楚楚,你可知这一次,是天命眷顾才让你回得来?”
“去洛川途上没遇歹人、堕马只受轻伤、误涉侯爷的诱敌之计却能全身而退——全是侥幸。”
“此事你绝不能再犯。别逼本王,该让你长记性的,本王不会再手软。”
最后冷声撂了狠话:“若你再敢违本王的令,擅离王府,本王便打断你的腿,让你再翻不出这墙。听明白了?”
她当时一听,眼泪像珠子掉落般流,哭着道:“妾明白了。”
湘阳王却只蹲下身,于她的双踝系上一根红绳,淡淡道:“最后一罚。红绳系上,虽可行走,却步步受制,让你知晓何为‘三步不出闺门’。”
他唇角勾起,补道:“京中贵女自小便是如此学的——走得慢,才不会惹是生非。”
系着红绳走路,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原本五步能走到的地方,现在得晃晃悠悠走上十步,每一步都小得可怜。她偶尔忘记脚上系着红绳,结果没走两步就被绳子一绊,差点扑倒在回廊上,气得直想咬人。
偏偏湘阳王就爱看她窘困的模样。
前些时日还冷落她如冰,如今倒好,日日召她去书房共膳,还故作无辜地问:“怎地这几步路走得这么慢?”
宋楚楚羞恼,却连脚都跺不了。
这日,宋楚楚特地早早出了怡然轩的院门。
她脚下还系着那条红绳。原本走书房只需小半炷香,如今得提前一整炷香才不至迟到。
——若晚了,那大色狼又藉机罚妾。
她忍不住红了脸,脚下却又加快了几分,步步小碎,活像只急着奔食的小兔子。
正经过垂花门旁的一处偏廊,便听见几个婆子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右相府那位小妾,竟因争宠闹脾气,私自跑回娘家,被杖了三十——”膳房的婆子压低声音道。
宋楚楚脚步一顿,随即轻手轻脚地藏进一旁的红柱后,耳朵几乎竖了起来般,眼睛睁大,身子一动不动。
“三十啊?那不……半条命没了?”洗浣房的婆子惊道。
“哎呀可不是?说是伤了筋骨,留了疤痕,这辈子怕是不能再侍寝了。”
宋楚楚脸色微变。杖打?
“怎么下得这么狠的手……”
“也是她自找的,偏偏在京中大街上跟相府护卫争执,闹得满城皆知,右相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可不。”针线房的婆子也跟着低声道,“听说相府里的几位姨娘如今都老实多了。”
宋楚楚咬了咬唇,没再听下去,低头快步走远。脚下红绳晃了晃。
她想起那日湘阳王说的话,声如刀刃——
“若你再敢违本王的令,擅离王府,本王便打断你的腿,让你再翻不出这墙。”
她愈想,心中愈是发寒。
那是一种被人放在掌心却还不自知的后怕。
——王爷是真的动了怒,也是真的在忍。
私奔洛川一事,若当真公诸于众,王府的律法能叫她半条命都难保。家法一出,要伤要废,永宁侯也救不得。
可清风堂却放出了另一番说法——
只说她是随湘阳王外出途中,口不择言、顶撞亲王,才招来重罚禁足、抄经、冷落。至于真正的事实,府中除了王爷亲信与少数知情之人,旁人皆不知半分。
她忽然有点怕。若她再任性一次,便真是连这样疼她的人,也会被她亲手推开了。
她眼眶微热,鼻头发酸时,已走至书房门前。
宋楚楚方踏入书房,足踝上红绳一绊,便是踉跄一跤。
“疼……”她皱起小脸低呼。
湘阳王见状,摇了摇头,上前将她扶起,俯在她耳畔打趣道:“再连走路都走不好,便让你爬到本王跟前。”
话才落,她已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腰身。
湘阳王一怔,低眸看着眼前这小小一团,没动。
“怎么了?”他语气放柔,大掌覆上她的后脑,轻轻摩挲。
她仰首望着他,眼眶红红,声音带着哽咽:“妾以后都不会惹王爷生气了。”
他挑眉道:“这句话,你没说过上百次,也有五十次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思索片刻,认真道:“那……妾可能还是会惹王爷生气……但妾保证,再也不会擅离王府了。”
湘阳王一顿,眸中原本玩味的神色顿时沉了几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你最好记得你今日这句话。”
他随即俯身将人打横抱起,转身便朝书房一侧的罗汉榻走去。
宋楚楚吓了一跳,双手赶紧攀上他颈项:“王爷……这是书房啊……”
他低低一笑,气息灼热贴在她耳畔:“还得好好审问你,以往可还有梦见过本王?都梦见本王做些什么了?”
“唔!”她脸颊一热,羞得直想钻地。
这还梦过鞭罚、捆绑、还有他在梦里说过许多很坏、很坏的话!全都不堪回忆。
“这不能说!”她声音都变了调,气鼓鼓地抗议。
他失笑:“不说?”
指尖已从她膝窝一路滑下,在脚踝红绳处轻轻一绕,轻轻拉紧。
“那只能严刑逼供了。”
“不要……呜——”
江若宁篇——情诗
书房的角落处有一张放置杂物长案,长年无人动过。
江若宁正式掌管中馈后,偶尔会替湘阳王收拾几样积灰的物事。
这日,她不慎碰倒了一个竹筒,里面几卷旧纸洒落一地。
她蹲下去捡,发现其中一张纸边已泛黄,上头的墨迹虽淡,字体却端正稚嫩——
依纸上的日期,这是湘阳王八岁时在学塾所写的诗。
读到一半,她便忍不住抿唇笑出声来。
龙腾九天破长风,
笔扫千军万马空。
若有不平人敢犯,
本王出手一掌中。
读完后,她又重新再读一遍。
这回真忍不住了,连笑声都大了些许。
小小年纪的笔触,语句还带着稚气,偏偏立意高远、想写得气势恢宏,结果用词可爱得很。
她正笑得眉眼弯弯,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又低沉的声音——
“若宁胆子不小。”
她一怔,转过身,湘阳王不知何时已倚在门边,目光含笑却不怒自威。
“竟敢笑本王的旧作?”
江若宁微微福身:“妾只是……觉得稚趣盎然。”
湘阳王迈步入内,走近那张诗纸,淡声问道:“哪里稚趣?”
江若宁捧着那纸轻轻一展,眼波微动,语含笑意:“‘笔扫千军万马空’,好大的气势。可依诗末那句……王爷出手的不是兵刃,是一掌?”
湘阳王慢条斯理道:“一掌可定乾坤,有何不可?”
她的眼底藏着笑意,又问:“这诗可是王爷自拟?”
“自然。”
她终于忍不住,轻声道:“那……‘本王’二字,也是自封?”
这句一出,连湘阳王都微怔,低头望了一眼诗纸。八岁之年,自然尚未封王。
江若宁原本强忍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唇角抖了又抖,终于再度轻轻笑出了声。
亲王危险地眯了眯眼,往她逼近两步。
“既然若宁自翊才女——”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便罚你作诗一首。”
江若宁止住了笑声,眨了眨眼,问道:“不知王爷要以何为题?”
“情诗。”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得像含着笑意的命令,“写给本王的情诗。若写得不好——本王便不收,每日一首,直到你写好为止。”
江若宁一时失语,怔怔看着他,脸颊悄悄染上桃红。
湘阳王似笑非笑:“怎么,才女也有写不出的时候?”
她垂眸应下,连耳尖都热了起来:“……是。”
江若宁提笔写了一夜,总算挤出一首诗。她虽才情出众,却从未写过情诗,更遑论是写给湘阳王。这会儿攥着诗纸走入书房,手心微微冒汗。
湘阳王已坐于书案之后,手边一盏清茶,见她进来,也没起身,只抬眸看她一眼。
“写好了?”
江若宁微垂着眼睫,将诗纸双手递上:“……王爷请过目。”
他接过,低头一扫,唇角便挑了挑:
燕语呢喃庭院深,
梨花落尽未沾襟。
若非旧梦藏幽意,
何故凭栏到黄昏。
“有情不能言,有梦只能藏,有念只能等。”湘阳王语气懒洋洋,“这是写给前世恋人的?本王怎么看,都看不出与本王有半分关系。”
江若宁被他这一句说得脸颊泛红,想争辩,又不知从何辩起,只能垂眸低声:“……妾、妾再改。”
这一次,她写得比昨夜更慢——
每一笔都带着犹疑,每一字都像从心头剜出。
写罢,她凝视那诗良久,耳畔像还留着那人低沉懒散的笑声。
……真是个坏人。
她红着脸将诗纸折好,压在书册中,直到次日清晨才拾起勇气携去书房。
第二日,书房内香炉未冷,湘阳王早已落座。
江若宁低垂着头,将折好的诗纸递上,声音几不可闻:“……王爷请看。”
湘阳王接过,缓缓展开:
芙蓉帐暖梦难回,
素笔藏香字未开。
心事不堪灯下问,
只留清影过窗台。
“芙蓉帐暖?梦难回?”他瞥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凉意:“这比昨日那首确实多了点情味……但你怎么还是写得这么藏?本王看诗还得破案?”
江若宁脸红得快滴血,强自镇定:“这已是妾所能及……”
“本王问你——”他语气一顿,语声更低了些:“这诗,是写给谁的?”
她低着头,几乎听见自己心跳。
良久,才低声道:“王爷。”
他这才笑道:“可惜还是不合格。”
她怔住,眼神一滞:“……为何?”
湘阳王悠悠地折起诗纸:“若是写给本王的……本王怎么觉得这帐暖梦冷、话不出口的,全是埋怨?”
江若宁耳根通红:“王爷这是……故意挑刺……”
他低笑了一声,将那纸塞回她手中:“才女若写得好,自不怕人挑。”
江若宁连续数日都未能通过湘阳王的情诗考验。那人每日将诗纸展开细读,末了不是轻笑一声,就是冷语一句:“这是写给佛祖的?”
或是:“这写给太后尚可。”
连着几首都被拒,江若宁从最初的羞愤,到后来的无奈,最终也被逼迫得学会如何写得更直白、写得更露骨、写得更……让那人再无可挑剔。
这日,是她写下的第六首,几乎连字迹都抖着:
夜色沉沉灯影红,
腰下心事万般浓。
愿君轻问情深处,
一寸相思一寸痛。
湘阳王展开诗纸,只看了一眼,眸光便停了。
他没出声,也没笑,只是喉结微动。
半晌,他低声说:
“这一首——本王收了。”
她还没回神,便见他指节一折,将诗纸收入怀中,象是收了什么极珍贵的宝物。
江若宁怔怔望着他,心跳有些快。
湘阳王迈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里,低声问:“可本王想问问——你的情深处,究竟藏了多少思念?”
江若宁:“……!”
湘阳王篇——双姝皆不宜
这日天气晴好,偏偏不甚顺心。
辰时,怡然轩传来消息,宋楚楚来了癸水,不便侍寝。
未及一刻,雅竹居也遣人过来,语意婉转——江若宁亦是“身子不便”。
湘阳王闻言一怔,放下茶盏的声音比平日重了些。
怎的恰好同一日?
他倚在书案前,一手抚扇,眉目沉沉。哪知这一整日,两人都格外不安分。
宋楚楚癸水初来,身子本就乏得很,一上午都窝在榻上抱着暖炉,听见湘阳王要用午膳,才缠着侍女起了身,还非得亲自来书房陪他。
甫一踏进门,她便朝他撒娇:“王爷——妾今日腰好酸,好冷,还想吃王爷喂的点心。”
湘阳王本想回她几句,奈何她身上香气甜得过火,偏又裹着薄裳,步伐柔柔慢慢,靠近时还像只猫儿似的蹭了蹭他衣角。
他眼神暗了暗,沉声问:“不是说不舒服?”
“就是不舒服,才想让王爷多疼疼妾呀。”她撑着桌沿坐下,眼巴巴望着他,“妾今天就想被王爷抱一抱、喂一喂……”
他没动,只是淡淡道:“你这模样,象是想把本王的气逼出来。”
宋楚楚没听出弦外之音,反而更肆无忌惮地靠过来:“那王爷喂妾一口好不好?吃了点心,人才有力气说话……”
湘阳王见她撒娇起来连语尾都软得不像话,终于抬手夹了一块梅花糕喂到她唇边。
宋楚楚张嘴咬住那块糕点,慢吞吞嚼了两口,甜香在舌尖绽开,她眼尾微弯,含糊地夸道:“好吃。”
话音刚落,她忽地伸手扶住亲王还未收回的手,将他手上那双筷子捧得更近了些,探出舌尖,将筷子上残留的糕屑一点一点舔干净,眼神无辜。最后甚至还含了一下筷尖,才满意似的抬眼看他。
湘阳王的眸光瞬间暗了几分,只觉下腹微紧,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住。
他盯着那根筷子,又看她湿润的唇,声音压得极低:“宋楚楚。”
“嗯?”她抬头看他,唇上还沾着一点糕末,娇憨问道:“王爷?”
这人来了癸水,又是这般体弱时,罚不得,宠不得,还偏偏爱撒娇、爱黏人、爱舔筷子!
他将筷子一丢,咬着牙起身:“行了,本王吃饱了。”
宋楚楚怔了怔,忙站起来小跑着去拉住他袖子:“王爷怎么了?是不是……妾做错了什么?”
湘阳王低头盯着她,冷笑一声:“做错倒没有,倒是做得太对。”
说罢,甩袖便走,留下宋楚楚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午后——
江若宁癸水来时,身子总比平日怕热些,这日便穿了件素罗薄衫,衣料轻透如烟。领口微敞,露出颈间细细一线薄汗,锁骨雪白,不施脂粉,更添几分天然娇色。
她抱着叠得齐整的衣物走进书房时,湘阳王正倚在书案后翻书,听见脚步声抬眸一瞥,神情倏地一顿。
“妾见过王爷。”她盈盈一福,温声道:“王爷的几件新衣裳已制好,妾拿来比一比,看看身量是否需要改。”
语音细软,带着初春才有的乖巧温顺。她无意间抬眸一笑,直教人心头一闷。
湘阳王盯着她微敞的领口与颈侧那抹微汗,心中添了几分恼火。
来了一个,又来一个?
他站起身来,让她比一比尺寸是否合身。谁知她一靠近,那袭兰香便盈满鼻息,淡得几不可辨,却恰恰教人心神微颤。
江若宁抬手展开衣裳,举止从容,语声平静:“这处的肩线似有些收紧,王爷比一比便知。”
说着,她指尖落在他肩上,轻轻比量,兰香与体温贴近,他那身玄色常服衬得她肌肤如玉,对比得尤为分明。
湘阳王指尖一紧,唇线微收。
“还有这里……”江若宁又轻触他手臂与腰际,那纤细柔和的动作没有半分挑逗,却比任何挑逗都来得勾人。她低着头,目光专注,指尖落点极轻。
湘阳王胸膛起伏顿重,喉间似有灼火。他望着她的领口处,雪白的胸线若隐若现,目光渐暗,指节微屈。
她说:“妾觉得这衣裳合得极好。”
语气温柔知礼,眉眼淡然,竟没有一丝自觉。
湘阳王冷不丁低笑一声,声音低哑:“是幺?”
下一瞬,他忽地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衣裳,将之掷到一旁,语气含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烦躁与戏谑:
“本王若再不避你,是不是要被你试到身上来了?”
江若宁怔住,霎时双颊染红,后退了数步,低头道:“妾不敢。”
亲王又是甩门而出。
那夜,风轻月明,烛影微摇。
湘阳王独自躺在清风堂的榻上,翻来覆去,始终难眠。
他终于睁眼,烦躁地坐起身来,冷笑一声:
“真真会勾人。”
顿了顿,他居然起了个念头,虽轻却真切得很:
——难怪母后总叨念:“你府上就二人侍候,怎么够?”
是不是真该再纳个小妾了?
好歹能太平过几夜。
只是,脑中闪过太后递来的名单,那些女子一个个温顺端庄、肤白貌美,却教他一见即忘,没一个能比得上他府中的二人。
他闭上眼,却全是白日里那双眼神、那段香汗轻沁的脖颈、还有那声声软语低唤。
——烦人。
脑中忽然一动,眉峰轻挑。
癸水来了?
她们那双手,那张小嘴,可没一处是清白的。
下一瞬,衣袍一掀,手掌重重拍上榻沿,发出一声闷响。
“来人。”
贴身小厮睡得迷迷糊糊,急急赶来:“王爷有何吩咐?”
他整整衣襟,嗓音低哑,咬字极重:“先去怡然轩。”
小厮一怔,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王爷,这时辰?”
湘阳王眼神骤冷,转头看他一眼。
小厮冷汗一冒,立刻躬身:“是!”
不是爱舔筷子吗?先收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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